偷看了一眼屋裏，見荊建與自己的一群長輩聊得正歡，秦姿抿嘴一笑，把剛換下的夾克、體恤收拾到盆裏。夏日溫高，一晚上，衣服就能幹透。
而在廚房，幾個女人同樣圍在秦姿的母親張全桂的身邊：“嫂子，那個小荊是國内的？”問話的是秦姿的小姑秦雲。
“剛才不是說了嗎？他是阿姿的同學，也是到美國的留學生。”張全桂連忙解釋，“到美國”這三個字還用了重音。自家的女婿，從金發碧眼的西方人，一下子“淪落”到了國内留學生，讓秦家多少感覺有點丢臉。
然而，秦雲似乎未感覺到嫂子張全桂的尴尬：“從小孤兒？就怕性格不怎麽好，阿姿會不會被欺負？而且家裏農村的，條件有點配不上啊？”
張全桂連忙爲荊建說話：“隻要阿姿高興，我和老秦都會支持，咱們可不是那種勢利人。而且他們在美國的日子不錯，也挺孝順，你瞧，這房子就是他們出錢買的。”
“這房子都是廠裏建的，花也花不了多少吧？而且你們家的老房子都上繳了。”秦雲不以爲然，“聽說在美國都是賺大錢的，一個留學生能賺多少？就怕都是阿姿的錢。還不如原先的那一個呢。”
屋裏頓時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其他幾個也都默不作聲，看着熱鬧。隻能搖頭，都那麽多年了，姑嫂關系果然是僅次于婆媳關系的一大難題！
秦家所在的那座小城，支柱産業是大三線建立的那幾家兵工廠，因此，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在這幾家廠子的工作。而秦家收到寄來的錢以後，爲了節省，購買的是廠裏新建的“高檔”住宅樓，在上繳了老房子後，再是半賣半送的優惠價，到最後，這間四居室的大房子，僅僅就花了一萬多。不過，這小區确實不錯，地段在市中心，環境布置是綠樹池塘，而且廠裏許多中高級幹部的分配房也同樣是在這裏。
廚房裏的氣氛有些沉悶，恰好此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子沖進廚房，高舉着一張“紅紙”，仰着頭，向秦姿的小姨炫耀：“媽，你看，外國錢，外國錢！”
“哪裏來的？”秦姿的小姨一邊問，一邊把“那張紙”拿到手中，好奇的翻看，“是100……港币？那是哪裏的錢？”
“香港的吧？聽說比人民币值錢。”
“诶呦。”有人就立刻“誘騙”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子，“軍軍，這錢是誰給的？”
“是姿姿姐姐給的，給我們的紅包。媽，我要去公園玩，去劃船。”
秦姿的小姨二話不說，幹脆利落的把錢揣兜裏，哄自己的兒子道：“乖，星期天就帶你去公園，錢就收在媽這裏。”這100港币，都抵得上普通工人一個月的收入了。更不要說，這還是外币。
而那個瞬間失去紅包的小子是一臉懵逼……
廚房裏的其他那些女人也都待不住了，聽說自己的孩子都有紅包，立刻殺氣騰騰的出去收繳。屋裏頓時雞飛狗跳，好一陣，那些女人才心滿意足的再次回到廚房……
這次回國，爲了方便，荊建兜裏塞了一疊小面額的現金，有幾百美元、幾千港币。剛才洗衣服的時候，看到這些現金，秦姿就問了荊建一聲。而荊建索性就吩咐秦姿，把大部分分發給了這群親戚家的孩子，算是這次的見面禮。
張全桂暗中得意，正來得及時，猶如神來之筆，讓她倍感有面子：“小荊人不錯，而且家裏沒負擔。如果他和阿姿能留在美國，将來肯定更好。”
屋裏一片贊美聲，剛拿到錢手短。隻有秦雲在一旁嘀咕：“總沒有嫁給外國人好。剛才我還聽說，小荊明天就要去美國打工，阿姿跟着他，怕要吃不少苦。”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開始與瓊斯結婚，秦家曾經大肆炫耀，然而随後的離婚，已經成爲秦家的心病。而且那個時代，都以爲西方人就沒有窮逼，似乎個個都是腰纏萬貫。雖然“赴美留學生”還算不錯，但在國人眼裏，與外國人相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别！
聽了自己小姑的嘀咕話，張全桂一陣胸悶，又一時找不到什麽反駁的話。正在此時，秦姿提着一個紅絨布袋進門，笑道：“媽、小姑、二姨……，你們挑挑，這些都是小建送你們的。”
“嘩啦啦——！”
竈台上一陣響聲，就見一堆金首飾在閃爍發光……
由于時間緊，荊建趕往秦姿家的時候，來不及到香港買什麽禮物，于是他索性就在郵船的金店裏抓了幾把金首飾，同樣随手塞到自己的兜裏……
“哈哈，我就覺得小荊人不錯。”
“就是，就是。阿姿，他挺寵着你呀？”
“小姨……”
“呦，還害臊了呀！嘻嘻嘻……”
“……”
……
荊建并不知道廚房裏爲了自己，曾經發生過的那場小宮鬥，而在他面前，秦姿全家一直表現得相當熱情。很快就張羅起了酒桌，幾瓶川中名酒，主桌上一群老爺們，很快就喝了個暢快淋漓。
“小荊，能吃辣嗎？”
“我們秦岡菜辣子也挺多。在美國的時候，我也習慣了小姿做的菜。”
“那就多吃點。”
“謝謝，叔，夠了，夠了……”
“……”
酒過三旬，秦姿的父親秦林明顯有點喝高，他興奮的對張全桂喊道：“他媽，把那瓶外國飲料打開，都嘗嘗味道。”
“咦？”荊建心中是很好奇，沒想到秦姿家還有珍藏品，居然還是外國珍藏品？沒想到，那瓶飲料拿了過來，荊建一看，差點兒絕倒，這不就是……可口可樂嗎？
“小荊，這是廠裏來的東瀛工程師，臨走時送給我的好東西。”秦林一邊爲荊建倒着可樂，一邊帶着一絲炫耀介紹道。
而在這可樂瓶上，果然印刷着英文和日文，竟然是從東瀛帶來的原裝貨？荊建哭笑不得，雖說東瀛人送禮，一般習慣送些價值很低的小禮品，但送一瓶可口可樂？
“老天爺，我能爆粗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