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荊建曾經無數次的想象過現在的場景。見到父親荊白生,或指着破口痛罵?或大度相逢一笑?但保證不會是抱頭痛哭。然而到了此時,千言萬語依然隻變成一句話,一句尋常到極點的話:“爲什麽?到底爲什麽?”
荊白生手指輕點着桌面,似乎在斟酌着些什麽。突然,他微笑着搖頭:“沒意義的。小建,都沒意義的。你想聽些啥呢?”
“想聽我前半輩子就是工作,老來想找個伴?想聽和那女人山盟海誓,沒想到她分居近十年的丈夫找來,大吵大鬧?想聽那女人受不住壓力,反咬一口?想聽我來到香港,想重新開始?還是想聽,斷絕一切聯絡,甚至沒打聽過你的下落,就是不想連累到你?還是想聽,我要坐七年移民監,準備七年後再托人找你?沒意義的。小建,失蹤總要比外逃好許多。”
荊白生喝着熱茶,荊建點上了煙。短短的幾句話後,就是死寂般的沉默。這對父子,都是一樣的強硬、一樣的冷靜、一樣的無情。
過了好一陣,還是荊白生打破沉默:“本以爲你在部隊,應該挺好。現在看起來并不怎麽好。不過,既然來了香港,我不會撒手不管。給你介紹個工作,我多少還是有幾個朋友。我家不行,現在家裏有點麻煩。哦,忘了告訴你,我在香港已經結婚。就是嶽丈比較……多心吧,怕奪了他家的财産,虧待他女兒。哼,連千萬都不到,還當真了。放心,我的面子,你每月兩、三千總有的。”
“哈……”一時之間,荊建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
“阿生!”一聲叫喊,過來位三十左右,長相甜美文靜的少婦,她懷抱着一個嬰兒,疑惑的盯着荊建在看。
對那少婦笑了笑,荊白生爲荊建介紹:“這就是你的小媽。你叫蘭姨、小媽、媽都可以。還有,那是你二弟,快一歲了。”又把那少婦拉到身邊坐下,爲她介紹,“我内地的大兒子,你知道的,他剛來香港。”
“啊,是小建呀。”荊白生的妻子蘇蓉蘭的表情異常精彩。又想表現出熱情,但又不知該如何相處,“那……阿生,小建還沒地方住吧?去我家吧?”
荊白生微微一笑:“還是不要,爸身體不好。阿蘭,我會安排好的。嗯……你現在身邊有多少錢?”
一疊近兩萬的港币,上面壓着一張名片,推到荊建的面前:“這些你先拿好,去租個像樣點的房。打我電話,給你安排工作。”
“咯咯咯……”荊建忍不住笑了,笑的苦澀,笑的壓抑。往落地窗外掃了一眼,發現郭文甄正在東張西望,着急的尋找着自己,荊建拍了拍那疊錢,狠聲道:“起碼你還拿出錢。呵呵,從今往後大道朝天,會給你披麻戴孝,别做夢養老送終。”扔下這句話,荊建就站起往門外走去。
“這孩子,小建……”
荊建頭也不回:“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你能吃軟飯老白臉,我就不能小白臉?”
“……”
荊建就感覺很解氣,但又感覺很傷心。雖然看在介紹工作和給錢的份上,荊建退讓一步,對外會給荊白生體面,甚至未來不會阻礙自己家人兒女與荊白生接觸,但對荊白生?依然與前世一模一樣,老死不相往來。哎——!自己的父親……終于沒有了。
走到郭文甄身邊,發現她依然在向四周尋找,一把摟住她的腰,吓得郭文甄“哇”的一聲尖叫。荊建臉帶笑容:“幫個忙,做做樣子。那邊有人在看。诶,别回頭。”
郭文甄倒是不再掙紮,可她的好奇心卻難以抑制,還是回頭,向荊白生的方向望去。而荊白生和蘇蓉蘭也抱着孩子出了茶餐廳,看着荊建的背影,沉默不語……
“阿生,他……他……”
“那女孩不是我兒媳婦。”荊白生神色不定,“……先走吧。回家。”
……
此時,荊建的心情極其糟糕,原來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前世今生都注定沒有親人。突然,想到身邊還有郭文甄,看到那張慌亂無措的俏臉。荊建緊摟着,緊盯着郭文甄的雙眼,帶着心中殘留的最後一絲認真:“嫁給我,就現在。答應,我馬上買鑽戒?”
前世中,郭文甄從不提名分或者物質上的要求,除了上床,與荊建也隻談工作。算是陪伴最久的女人之一。所以在這個時候,荊建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呃……?”郭文甄完全震驚住了,“我我我……,都還沒拍拖呢?不行的,你……”
“哈哈。”就這瞬刻間,沖動過去。荊建松開手,自嘲的笑了笑,“那就算了,我走了。拜拜。”快步離開,消失在人流之中。感覺是如此孤單,事不過三,勉強加上郭文甄,重生後的那三個女人,終究都沒有結果。
來到街口,等着紅綠燈,看着身邊一對正在秀恩愛的情侶,荊建又笑了:“抛棄幻想吧!天煞孤星。”
郭文甄呆呆的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吐出兩個字:“神經!”家境貧寒,對荊建這樣一位金龜婿多少有點好感。甚至都準備給個機會,給荊建這位“北佬”一個拍拖的機會。至于那些花心?那已經是無視。少女總有幻想,隻要男人深愛着自己,總會改邪歸正的。然而剛才……?怎麽就突然求婚了呢?越想越覺得惱火,咬着牙,郭文甄又暗罵了句:“神經……”
……
過了街,荊建的心緒逐漸恢複平靜。這時候才發覺,已經是中午,自己真有點餓了。恰好見到一家大排檔,荊建擡腿就走了進去。
“先生,要些什麽?”服務生一邊問,一邊送上一杯涼茶。
荊建一想,倒是重生後,第一次吃香港的排檔菜:“鹵牛舌、豉椒炒蚬、小炒肉、生菜。拿瓶啤酒,先給我來碗雲吞細蓉。”
“收到。”一個是粵語,一個是普通話,還虧得那位服務生能聽懂大概。可是進去沒多久,服務生卻又轉了回來,“抱歉,先生,您生菜是要蒜蓉還是蚝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