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突然回到了1984年?自己最不堪回首的那個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更是把自己全家的那三間土屋翻了一遍。現在的荊建終于有點接受現實,确實是真實的,自己已經重生。關鍵是,回不去了。
廚房傳出幹辣椒的刺鼻味道。做晚飯的是自己的老婆趙霞。她剛從娘家回來,就急着擺弄竈台,盡着自己妻子的義務。而荊建呢?像這時期所有的農村大老爺們一樣,無所事事。不過荊建終于開始考慮起一個很重要的哲學問題——既然重生了,那該幹些什麽呢?
說财富,重生前已經登上内地福布斯榜,這還沒算他的隐形财富;說美女,發家後更是閱盡群芳,荊建最擅長的就是用錢砸。至于美酒美食豪車豪宅……?用句很俗氣的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
難道把前世的發家路再走一遍?太沒味道了吧?一點兒也沒挑戰性。那麽……?荊建苦笑着搖搖頭,再說吧!
“小建,你在家?在家就好!”
荊建擡頭,見是村裏的支書李祥東,就站起掏出口袋中的紅梅,笑眯眯地遞了去。
“就看你一眼,俺也要回家吃飯。”雖然口中在客氣,李祥東還是抽出一根點上,“小建……”猶豫了幾秒,李祥東壓低嗓子,“你爹的事,注意點。好好在村裏待着吧!鄉裏鄉親的都好說話。公社(此時人民公社已經取消,但民間還是殘留着原先稱呼)盯着你呢!别像你爹那樣,逃走了,剛承包的地就沒了,抓回來還要勞教,虧得慌!”
荊建依然笑得燦爛:“放心!謝謝,老叔!”
目送着李祥東離開,荊建忍不住“咯咯咯”笑出聲,笑得很無奈。他明白,這位老支書是個好人,就是太膽小。他每天過來一次,就是要看到自己在家。
而這就要說到荊建的父親,那位坑兒子的荊白生。有着兩世的記憶,荊建依然對自己這位父親……?隻能說,心情很複雜。
父親荊白生是地區幹部,他完全就是工作狂,爲了工作,不怎麽顧家,對家人也要求嚴格,甚至可以說苛刻。随着他地位的升遷,到縣裏,到地區,卻一直把家屬留在老家農村,沒有絲毫的特殊化。
年幼時,荊建的母親便病故,隻留下年邁的爺爺和荊建祖孫倆。而到高中荊建住校的時候,爺爺同樣過世,所以荊建很早就學會了獨立生活。
隻有四歲,荊建就被送入小學。幸好,那個年代讀書,沒那麽多規矩,有年齡小的,還有晚幾年的,往往同一年級學生能差好幾歲。幸好,荊白生還是挺重視荊建的教育,于是就按部就班地念到高中畢業。
雖然讀書早,荊建的成績卻并不差。可是80年代初的高考太血腥,考試那陣,荊建恰好發燒,成績稍一動蕩,就落了榜。随後,荊建就被荊白生安排進了部隊,成爲了一名光榮的人民子弟兵。
在荊建的記憶中,托關系讓自己入伍,這似乎是父親荊白生唯一一次開後門。而在參軍之前,與趙霞的結婚,這更是他唯一一次……算是爲了私事玩弄心計,巧取豪奪吧!
如今心平氣和想想,荊建都覺得好笑,這混亂年代怎麽盡出奇葩事?
幼兒園的年齡就能上小學?趙霞18,自己16,農村擺幾桌酒就能算結婚?尤其令人噴飯的是,趙霞居然還是潛力鳳凰股,結婚時,她剛拿到華夏頂級名校——華清的錄取通知書!?
當然,這裏還有一個令人樂不可支的錯有錯招,由于未随荊白生進城,荊建的戶口一直留在農村,于是包産到戶後,荊建就有了自己的自留地和宅基地。而在許多年後,荊建雖然已經是屈指可數的大富豪,但在他老家農村,依然按政策給他保留着這些自留地和宅基地。雖然發家後……荊建就再也沒有回過自己老家!
而接着,荊建的軍旅生涯十分順暢。進入部隊以後,由于表現優秀。他成爲了骨幹士兵,入了黨,更提拔爲副班長。并且跟随部隊來到南疆前線。荊建作戰英勇,戰場榮立一等功。在輪換撤回後方休整時,荊建已經成爲部隊重點培養的提幹人員,已經開始文化考試的複習,就準備保送入軍校。
似乎前程似錦,然而就在此時,老家出事了!
當時令荊建萬分無語,父親荊白生居然驚爆生活作風問題,而且是人贓俱獲的那種。好吧,老鳏夫一枚,想要老樹發嫩芽,這可以理解。可爲什麽那麽多的黃花大閨女不去找,要找個有夫之婦呢?
随後的故事發展更讓荊建吐血。想一想,也就是生活作風問題,換幾十年後,說不定還是風流韻事呢,其實算不了什麽事。無非就是沒前途、靠邊站而已。可萬萬沒想到,父親荊白生的反應十分暴烈,發現苗頭不對,他立刻潛逃,随後一直下落不明。這一下,人民内部矛盾就激化爲敵我矛盾。而一個内部處分的問題,就活生生演變成抓捕問題。
其實說起自己的這位父親,内心裏,荊建确實憤恨埋怨,但同樣也有着深深的佩服。嚴己、好權、果決,優秀的機會主義者。有時候想想,生不逢時呢!
然而荊白生這一畏罪潛逃,完全摧垮了荊建的人生。消息傳到部隊,在首長和戰友們的同情和惋惜中,荊建被提前退伍。這樣有污點的退伍,就談不上什麽好的安置。似乎隻留下唯一的命運,老老實實在家,做一個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随後确實如此,整整種了兩年多地。是有支書李祥東緊盯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荊建的害怕。那時的農民,沒有介紹信出門,很容易就成爲盲流遣送。如果遣送回家鄉,荊建這樣的管制對象,還真有可能被直接勞教。
所以一直到趙霞畢業後留校保研,荊建這才赴京,開始了自己新人生。
不堪回首的黑暗歲月,毫無希望,毫無前途,傷心絕望。就是到現在,依然讓荊建唏噓不已。
香煙已經快燃到手指,荊建又猛吸一口,才戀戀不舍的一彈。紅梅已經是鄉下能買到的最好煙,但根本不入抽慣好煙的荊建的嘴。
然而在此時,荊建卻有種親切。這抽的不是香煙,那是情懷!
于是回頭望了望自己的家,一道破土牆,圍着那三間土屋,荊建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