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聞言退開一步，介紹道：“艾斯先生，這位是來自英國克萊恩&文森特&保羅&威廉制作公司海格?聖?貝爾先生。”

迪迪脫口而出的問道：“貝爾先生？您不是回英國去了嗎？”

“回去難道不能回來嗎？”貝爾微笑反問道。

“能，當然能。”迪迪有些摸不着頭腦，讷讷的說道：“如果您這樣的人多一些，我想，航空公司就該高興了。”

貝爾噗嗤一笑，摘下禮帽，向他微微一躬身，很正式的說道：“艾斯先生，關于您的作品《麥克白》一事，我希望，威廉公司能夠有和您進一步探讨的榮幸。”

迪迪還沒有回答，出租車司機卻忍不住了，彎腰探頭，大聲招呼：“喂，先生，你還走不走？”

“啊，不走了、不走了。”迪迪很不好意思的道了歉，開門讓米拉下車，同時和她耳語了幾句，米拉會意的點點頭，一路上樓去了。

貝爾很清楚地知道米拉去做什麽，故作未見，笑道：“《麥克白》描寫的是歐洲中世紀的故事，英國也是歐洲一員，我想，艾斯先生一定不會拒絕來自故事發生地之一的國家的善意吧？”

迪迪啞然失笑，幸虧貝爾不知道原作者，否則，他就更有底氣，能夠拿下這部作品的版權來了吧？說實話，他有點不大喜歡貝爾的語氣，根本就是拿他當成一個不起眼的孩子來看待，但沒關系，隻要價錢合适，爲什麽不呢？

于是随着貝爾一行人返回酒店，貝爾他們并沒有在四季酒店預訂房間，他們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來拜訪迪迪，因此也不好要去去他房中商談，就在咖啡廳中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給我一杯黑咖啡，兩塊方糖，加冰。”

“…………”

貝爾噗嗤一笑：“他是開玩笑的。”

侍者也爲之莞爾，收起菜單，轉身去了。

貝爾笑呵呵的望向迪迪，問道：“艾斯先生……”

“叫我迪迪就好。”

貝爾從善如流的點點頭：“那好吧，迪迪。你一直是這麽喜歡開玩笑的嗎？”

迪迪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貝爾先生，關于《麥克白》？”

“哦，是的，《麥克白》，”貝爾啧啧舌頭，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贊歎還是遺憾。他剛才和迪迪的話不是撒謊，安德魯公司事發之後，貝爾一怒之下，返回英國去了，等他回到英國，發生在美國的這一切，竟是先他一步抵達國内，在新聞媒體上引發軒然大波自不必提，便是在董事會内部，也是引發了不小的争端。

争端的唯一理由，便是作品的版權問題，按照和安德魯公司的事先約定，威廉公司已經開始了準備工作，甚至演員也已經到位，隻等貝爾從美國攜帶合同歸來，就立刻開始排演，不料晴天霹靂，威廉公司被安德魯公司狠狠的擺了一道！這樣一來，公司方面的處境解決尴尬了，繼續拍下去，沒有版權，即便真的拍完了，也休想登台演出；要說放棄這個項目，前期投入就全都扔進水裏了！

有鑒于此，董事會中有人提出，向真正的作者購買版權就是了，擔心什麽？但又有人提出反對意見，這件事情已經鬧大，《麥克白》的劇本更是流傳甚廣，當初和安德魯公司的約定，讓威廉公司占據了先機，而現在，無數有識之士已經盯上了這部作品，威廉公司要想拿下，非得付出比以往多出十倍的代價不可！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貝爾在董事會領了任務，卻不急着前往美國，本來是想着，讓其他的同行先探一探迪迪的價碼底線再說，不料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其他人也都是按兵不動，竟是都在等着别人替自己趟雷。

貝爾等了數日，終于下定決心，先行者固然有被狠宰一刀的風險，但也有偌大的益處，最起碼，有一個先入爲主的印象，對于拉近和迪迪的關系，也有着莫大的好處的。

這些話當然不能對他說，貝爾說道：“迪迪，我想你事先也知道，安德魯公司和我公司之前簽訂的初步協議，對于這部作品，我們也有着濃厚的興趣，事實上，我們已經開始了排演前的準備工作，麥克白先生和太太，分别聯系的是諾頓?波利斯賓和凱蒂?布倫達出演，哦，說到這裏，有一件事要向你道歉，在沒有得到你的允許的情況下，我把麥克白的劇本交給了他們。但你不要誤會，這件事發生在修伊特離開英國之後。”

迪迪了解的點點頭，顯然，貝爾是在把責任推到修伊特那邊去了。他也不多做糾纏，直抉正題的問道：“你們的價格是？”

“什麽？”貝爾問了一句，立刻反應過來，脫口而出的說道：“76.5萬英鎊。”

剛才和迪迪交談過的那個查理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遞了過來，貝爾接過看看，确認無誤，推到了迪迪面前，拿起來細細端詳，是一份版權購買合同，内容與他見過的大同小異，填寫着76.5萬英鎊字樣。

迪迪看完合同，放在一邊：“貝爾先生，這個價格我不滿意。”

“不滿意？迪迪，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你應該看到，威廉公司的要求和安德魯公司是不同的，我們并未要求你的劇本的獨家使用權，也就是說，隻要你願意，可以把這份劇本賣給十家、十一家，隻要有人願意買，你都可以重複出售的！”

迪迪毫不相讓，斬釘截鐵的反擊道：“貝爾先生，搞錯了的是你！《麥克白》是我的，我願意賣給誰就賣給誰！這一點，用不到您提醒我！而且我認爲，《麥克白》這部劇本的價值，絕不僅僅隻有76萬英鎊那麽少。”

貝爾一愣，正要反駁，腳步聲響起，是薇薇安等人趕過來了：“艾斯先生？”

衆人同時起立，迪迪爲雙方做了介紹，然後貼近薇薇安的耳朵，兩個人低語了一陣，是把他和貝爾的對話轉述給了薇薇安，随即分開來，說道：“貝爾先生，我同意把《麥克白》的劇本賣給貴公司，但具體的價格，請您和我的律師商談吧。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貝爾心中叫苦，迪迪的态度雖然強硬，畢竟是個孩子，總能說服，現在換了律師上場，再想以同樣的價格拿下來，難度何止以道理計？但又沒有任何理由留下對方，隻有眼睜睜的看着迪迪和米拉并肩走出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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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迪回家之前，先去了一趟寵物店。

他這一次回紐約，事先并沒有安排，來得太急，沒有給弟妹買禮物，便在寵物商店買了兩隻小狗，什麽品種、血統，他問都不問——實際上他也不懂，挑寵物這種事，就是看眼緣，而從他進門，兩個小家夥就沖着他嗚嗚嗚的叫，讓人心疼之餘，更多的是無限的愛憐，也是因爲這個，他根本沒有往裏面走，直接抱起了兩個小崽子交給米拉，直接結賬走人。

買了兩隻小狗，迪迪打通了家中的電話：“安特妮？我是迪迪。”

“啊？啊……”安特妮是迪迪的繼母，說起來，已經有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呆了一下，立刻問道：“迪迪？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紐約，安特妮，我回家方便嗎？”

“當然、當然方便，這是你的家，有什麽不方便的？”

“那好，一會兒見。”

放下電話，安特妮喟歎一聲，她和雷?艾斯結婚快十年了，孩子也生了一對，但對于丈夫前妻留下的孩子，不管怎麽說，怎麽做，都打不開他的心扉！

很快的，門鈴響起，安特妮揉揉臉，擠出一抹笑容，打開門，迪迪和一個比他還高幾分的少女站在門口：“迪迪，歡迎回家。”

“你也好，很高興見到你。”迪迪笑着點點頭，說道：“這位是米拉，米拉?喬維奇，這是安特妮?艾斯。”

“你好，歡迎到我家來。”安特妮很熱情的和米拉握握手，三個人走進房間，安特妮這會兒才注意到，迪迪手中提着一個寵物籠，裏面是兩隻小狗！“迪迪，這是？”

“給亨利他們買的。”

“啊，好可愛，他們一定會喜歡的！”安特妮歡呼一聲，伸出手指，從窟窿中探進去，兩隻小狗湊過來，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輕舔她的指尖，安特妮像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似的，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逗弄了一會兒小狗，打開籠子，小狗哧溜一聲竄出來，擡起後腿，很快樂的劃分領地，眨眼間，沙發和電視櫃旁，各留下了一小攤黃色的液體。

安特妮笑呵呵的看着，并不以爲肮髒，和迪迪閑話道：“你這一次回來，事先怎麽不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是不是有事？”

“可以說是有事，不過是工作上的事情。”

安特妮更奇怪了，“工作？你不是還在上學嗎？”

迪迪苦笑着點點頭：“是的，安特妮，我最近成立了一家電影公司，之後又寫了兩個劇本，其中的一個，出了點麻煩，這不，正在和米拉，還有律師研究解決的辦法呢。”

“天啊？”安特妮驚呼一聲，語氣中不知道是驚歎，還是鄙夷。和我開這樣的玩笑有意義嗎？她對繼子的話根本不相信，望向一邊坐着的米拉，想從她的反應中求得答案，卻見這個明眸皓齒的女孩兒肯定點點頭，顯然，迪迪沒有撒謊！

安特妮呆若木雞，最近數年來，她和迪迪的關系很一般，具體的說，是自從她懷孕之後，兩個人的關系就每況愈下，甚至到了望影而避的地步。一直到弟弟妹妹出生，情況才好了一點。因爲迪迪雖然有時候很粗魯，不顧及他人的感受，畢竟不是壞孩子，而且，對一對同父異母的弟妹，也是寵溺有加，從小嬰兒呱呱墜地時開始，就是迪迪花費的精力和時間最多，當然，他的這種照顧，更多的是把兩個小家夥當成玩具那麽擺弄，但說來也奇怪，兩個孩子和他的感情最好，把父母都比了下去。

還記得過完新年假期，他再度踏上前往洛杉矶求學的旅程，一雙弟妹看着他推着行李車走進檢票口，越來越遠的身影，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分别在爸爸媽媽的懷裏探出上半截身子，徒勞的用小手又抓又撓，隻是想把哥哥喚回來，有那麽一瞬間，迪迪真想就此把機票廢掉，然後再找一個他們睡覺的機會，另行出發。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安特妮雖然不喜歡自己這個繼子，卻也不會多說什麽，迪迪也是一樣，見對方的語氣中有濃濃的不相信，自然懶得和她解釋，問道：“校車幾時回來？”

“還有半個小時，”安特妮說道：“晚上有什麽想吃的嗎？”

“今天晚上出去吃飯吧，隻有咱們五個人，不等爸爸了，他總要回來的很晚的，不是嗎？”

安特妮噗嗤一笑，她倒不知道，迪迪居然也會開玩笑：“是，你也知道，他總是很晚才回來的。”

米拉奇怪的瞄了她一眼，迪迪這話有什麽好笑的？“他的身體還好嗎？最近有沒有什麽出人意料的舉動？”

安特妮臉上的笑容更濃烈了，便是迪迪，說到這個話題，也是一臉的忍俊不禁，他的父親，雷?艾斯先生，無論接人待物，還是生意場上，都是讓很多人豎起大拇指的存在，否則的話，以他貌不驚人的外形與那超過250斤的體重，也很難尋得安特妮這樣一個嬌媚的金發大洋馬。

但從來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以雷爲例，他有兩個最壞的習慣，一個是耳根子軟；另外一個是總有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先說第一種，電視上的那些購物節目，隻要是讓他看見了，不管是不是用得上，馬上就會抓起電話，立刻選購。試舉一例，家中光是暖水瓶上使用的軟木塞，就有一兩百個之多！

至于說天馬行空，那就更可樂了，他在酒吧中看轉播的球賽，偶發奇想，爲什麽不在自己的餐廳中也裝上電視呢？讓客人們一邊用餐，一邊欣賞電視，豈不是美事？

想到就做曆來是他的風格，于是便聯系了人，在餐廳的四個角落安裝了電視機。這是在1995年代，可沒有什麽薄體或者超薄電視，一概都是大腦袋的老式電視機，屏幕小且不說，重量更是駭人。

等到把電視裝好，他才發現，自己完全是打錯了盤算，酒吧是供人放松身心的場所，安裝電視，讓客人們在放松之餘，能夠通過各種比賽，有一個發洩的途徑，自然是錦上添花；但餐廳則相對正規一點，而且四台電視，不可能隻播放一個節目，聲音小了聽不見；太大了又影響到旁人，更有可能因爲這個問題引發口角。

雷也發現了問題，就想把電視撤下來，不料就在當天，一台電視不知道是因爲安裝的角度，或者是強度不夠，連電視帶下面的托盤，一股腦的從上砸落下來！

幸運的是，電視機的下面沒有客人，即便如此，被這劇烈的聲響和動靜吓到的客人也不少，雷又賠禮又道歉，好在來這裏吃飯的客人，多是熟客，在雷宣布今天晚上全部免單，并且給了每桌一張一百美金的餐券作爲補償之後，這件事才算解決。

即便是鬧出這麽大的纰漏，也隻是讓雷老實了幾天，不到一周的時間，他故态複萌，又折騰起來，好在他總算知道，有些事過于危險，不是他能玩兒的，也收斂了少許，而安特妮知道丈夫要忙于餐廳的事情，太過辛苦，因此，某些時候，對他這些胡鬧的舉動，也就眼睜眼閉了。

聽繼子問起，安特妮難掩笑意的說道：“上周買了一台機器，叫什麽震顫機，據說綁在腿上、腰上，根本不用動，就能達到減肥的效果。用過兩次，就放到車庫裏去了。”

“車庫……”迪迪讷讷的說道：“您是說弗雷德?山福德他們家嗎？”

安特妮楞了一下，驟然哈哈大笑起來！（注1）

注1：弗雷德?山福德他們家。這是一部情景喜劇《山福德和他的兒子》裏面的主人公，是一個垃圾場主，家中滿是垃圾，迪迪在此是開玩笑，把車庫比喻成垃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