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在普林茨的帶領下，走進了位于百老彙大街22号的安德魯制作公司演出部，普林茨雖然不是該公司的職員，但同爲圈内人，這點要求，自然是可以被滿足的，事實上，從《麥克白》劇本被散布出去之後，演出部這邊，就從來沒有缺少過來自各家演出公司的參觀的隊伍。

演出部有自己的小型排練廳，和正式的百老彙劇院一樣，不過具體而微，有一百餘個座椅，已經有三分之二被人占據，約翰遜不知道這些人的來路，普林茨是知道的，都是各大制作公司來此參觀的；實際上，這隻是冰山一角，在舞台的後面，還有更多的人，爲了能夠獲得演出的機會，在等待着上場表演呢。

舞台上方的射燈開啓着照明，把舞台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舞台的中間，是麥克風，待選的演員就要站在那裏，向台下的評委表演劇中的片段——表演的内容，由演員自己決定。

兩個人進來的時候，上一個演員的表演已經結束，一個女子走了上來，是奧爾森?奧斯卡！

真見鬼！約翰遜和普林茨對視一眼，昨天還談起這個女子呢，想不到，真是不禁念叨啊。奧爾森?奧斯卡是韋伯公司的第一女主角，幾乎所有該公司的舞台劇，都是由她領銜主演的，想不到爲了麥克白夫人，居然也屈尊降貴的跑到這裏來，學那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參加試鏡了？

他們不好在這時候入座，幹脆站在走廊的後面，靜靜地看着。奧爾森走到舞台中央，向台下的評委席點點頭，開始表演，一開口，就是情緒激昂的一大段：“……難道你把自己沉浸在裏面的那種希望，隻是醉後的妄想嗎？它現在從一場睡夢中醒來，因爲追悔自己的孟浪，而吓得臉色這樣蒼白嗎？從這一刻起，我要把你的愛情看作同樣靠不住的東西。你不敢讓你在行爲和勇氣上跟你的欲望一緻嗎？”

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聲高沒有絲毫變化，台詞中的穿透力卻直指人心：“……你甯願像一頭畏首畏尾的貓兒，顧全你所認爲生命的裝飾品的名譽，不惜讓你在自己眼中成爲一個懦夫，讓‘我不敢’永遠跟随在‘我想要’的後面嗎？”

“哇哦~！”普林茨由衷的贊歎一聲，他和奧爾森也算是熟人了，更曾經不止一次的見過她在舞台上的表演，例如她獲得托尼獎的《裏克?瓊斯》，在那部劇中，她扮演的是瓊斯太太，是女一号，抛開劇本本身的差距，奧爾森的表演絕對稱得上的驚豔一方，但和今天的她相比，卻如同雅浦海溝和馬裏亞納海溝相比那般的差距。

不但是普林茨有這樣的認知，坐在第三排的幾個評委也無不點頭，同時更有幾分疑惑，奧爾森當然是名滿天下，但安德魯公司的傑基?科爾，也有着不弱于她的名聲，可爲什麽在表演的爆發力上，卻始終遜色一籌呢？否則的話，也不必弄這勞什子的海選了，真是咄咄怪事！

“很好，奧斯卡女士，能不能談一談您對于麥克白夫人的認識？”黑暗的台下，有一位評委忽然問道。

“我想，麥克白夫人和其丈夫，可以分别用陰謀家和野心家來形容，從劇本中，我沒有看到麥克白有執行刺殺鄧肯的勇氣，是麥克白夫人作爲丈夫的靈魂和指揮者，一步一步的推動他完成了所有的惡行。可以說，麥克白夫人的野心未必比丈夫孕育得更早，這隻是因爲沒有一個适當的契機，一旦出現了突破口，就表現得更大膽、更強烈，幾乎到了無法遏制的程度！”

“很好，謝謝您，奧斯卡女士，您可以下去了。”

奧爾森點點頭，轉身走下舞台，緊随她走上來的，是個男子，不用問，這是爲麥克白試鏡來的了。

台下的幾個評委坐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都是誰，約翰遜也不大關心，他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正想招呼普林茨，才發現這個家夥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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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茨本來想和約翰遜打個招呼再離開的，但看他全神貫注的樣子，已經完全融入到舞台上的表演中去了，偷偷退後幾步，轉身走出百老彙大街22号的演出廳，直奔自己任職的韋伯制作公司。

雖然同爲百老彙著名的制作公司，但韋伯公司卻是位于時代廣場，與百老彙還是有一點距離的，乘電梯到23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普林茨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想了想，又放了下來，轉身出來，直奔總經理辦公室，“妮可，傑迪在裏面嗎？”

妮可臉蛋微紅，道：“在，剛剛才來的。”

普林茨很清楚妮可爲什麽臉紅，笑着推開門，傑迪正赤着上半身，從辦公室内的服裝間中走出來，手上拿着一件CK牌的真絲男士襯衣。

傑迪?弗蘭克，今年已經55歲了，卻是圈内著名的花花公子之一，最大的樂趣就是勾連夜店，和不同女子上床！據他自己說，從20歲到現在，近35年的時間裏，和他上過床的女孩兒，有将近3，000人！

“昨天去的哪裏？”

“厄運酒吧。”傑迪笑着說道，這是一家新開不久的酒吧，正是客似雲來的時候，以傑迪的手段，到了那種地方，自然是手到擒來了。果然，傑迪滿面紅光的和他吹噓起昨夜今晨的獵豔經過來，在他的口中，他簡直成了夜店小王子，美女們成群結隊的圍攏在他身旁，讓他應接不暇，最大的難題是：要帶哪（幾）個女人回家呢？

普林茨像是聽故事似的，他對這種事并不熱衷，對老友這樣的縱橫花叢也很是不以爲然，但美國人是這樣的，對于旁人的私生活，絕不會有任何幹涉——隻要不犯法，愛幹什麽，都是他的自由。

傑迪一邊穿衣，一邊和普林茨吹噓，，沒有說話，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若是回家了的話，自己還用得着到公司來換衣服？“有事？”

“是的，有事，我知道迪迪?艾斯是誰了。”

這個名字在傑迪腦子中轉了一圈，便想起來了，雙眉一揚：“真的？怎麽知道的？”

普林茨把經過說了一遍，傑迪已經整理好了裝束，在他面前落座，這一會兒，他的臉上再也看不見了幾分鍾前的嬉笑神情，反而無比鄭重：“我不同意你到洛杉矶去的建議。”

“爲什麽？”普林茨大驚：“傑迪，你要知道，艾斯先生的身份，現在僅限于安德魯公司的極少數人和我們兩個人知道，若是再等上一段時間，就不是這種情況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艾斯這個人，你對他有了解嗎？”

“呃，”普林茨給他問住了。

“你瞧，我就知道。”傑迪笑着說道：“他的才華，很顯然，已經得到了包括馬歇爾、加萊加斯，還有那些百老彙打滾多年，見識廣博的制作人、演員們的肯定，但也僅止于此，我們對他的了解，僅限于此。這是遠遠不夠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盡可能的和他拉近、打好關系，爲得到他日後創作的類似的作品做準備。”

“我明白，但拉近、打好關系，也是要在知道這個人的脾性的前提下進行吧？據你所說，他是華人，是不是？”

“不，隻是華裔。”

“好，華裔，那麽，他是隻有一個黃色人種的外表，内心、思維、行動、接人待物的方式，都是美國人。還是在他身上，仍然保留着華人的很多特點？”

傑迪真不愧是頂尖的經理人，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就把可能遇到的困難抽絲剝繭般的分析了出來：“你應該明白，對于這兩種不同性格的人，我們和他相處的方式是要有很大的區别的。”

“你不會是想先安排人調查他吧？”

“爲什麽不呢？”傑迪笑道：“對他了解更多一些，我們成功的把握就會更大，相應的，你距離所要達成的目标不也就會更近一些嗎？”

若論對藝術的鑒賞力，傑迪拍馬也比不上普林茨，但這種商業規則的運用，以及對人心的了解，兩個人的位置就要調換了。普林茨思考良久，終于點頭，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那，僅限于對他的了解？不會牽涉其他？”

“當然，我的取向很正常，不會有任何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的。”

普林茨噗嗤一笑，突然說道：“我不了解華人，但據我所知，他們對這種事是很含蓄的，所以，日後若是見到他，可千萬不能開這樣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