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被柯特和威廉拉着走了,迪迪表面上雖然不把麥克的話放在心上,實際上,胸中卻郁積着一團怒火,羅森博格、麥克之流,都是種族主義的渣滓!你們不是說我寫不出好劇本嗎,我就偏偏要寫給你們看看!就不相信,大腦中擁有的超過千百部可以排進西方戲劇史的巨作,拿出任何一部,都可以來回反複的抽你們的臉!
存着這個念頭,草草的用過午飯,直接返回宿舍,打開筆記本,飛快的寫了起來。《麥克白》共4萬餘字,每天寫3,000字,要十幾天,這還是用漢語寫作的情況下,用英文,這個時間就更要拉長,但迪迪心中堵着一口惡氣,隻用了5天時間,就拿出了《麥克白》的劇本。
5天的時間裏,他完全是宿舍、食堂、教室的三點一線的生活方式,大門口的文具店,真的是連探頭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抽空找到威廉,向他問問投稿事宜,把稿件封進一個信封,在下課之後,徑直送到了羅森博格的辦公室。
羅森博格剛剛上完課,才把教材放下,就聽見外面有敲門聲:“進來。”說罷回頭,頓時愣住了,迪迪?他來我這裏幹什麽?心中想着,臉上卻一切如常:“有事?”
“是的,先生。”迪迪也很苦惱,他沒想到,第一個接受并審核自己稿件的人會是羅森博格,兩個人關系惡劣,是瓦格納先生都知道的,如今他要審核自己的劇本,在這個過程中,他能保持幾分公心?“關于戲劇節的征選稿件。”
羅森博格的心中升起一團狂喜之意!哈哈,你也有今天?這樣想着,就不自覺的帶出一抹笑容:“你手裏拿着的,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悲劇劇本吧?”
“是的。”迪迪沒有辦法,恭敬的把信封遞了過去。
羅森博格也不客氣,飛快的撕開來,捧在手心:“《麥克白》?這是個什麽名字?”
“是劇中主人公的名字。”
羅森博格哼了一聲,翻開劇本,眉頭一皺:“鄧肯,蘇格蘭國王;馬爾康、道納本,鄧肯之子。這是劇中人物的關系?這樣的文字也用得着你特别注明嗎?還是你以爲,學校安排的演出人員會分不清楚,需要你特别注明?”
迪迪怒從心頭起,戲劇文字,注明劇中人物關系本是約定俗成的,羅森博格也算是專業人士,這會兒說出這樣的話,分明是故意找茬!“如果您認爲這不合規矩的話,不如我現在就拿回來好了。”
羅森博格哪肯讓他把劇本拿回去?若是那樣的話,他還怎麽找到這樣一個可以名正言順的數落他的機會?把手往後一縮:“不,不不不,放松,孩子,放松。”說着話,坐在自己的沙發椅上,又站起來,按響桌上的通話器:“給我拿一杯咖啡進來。”
“好的,教授先生。”
片刻之後,秘書端來一杯咖啡,奇怪的看看羅森博格,這可太失禮了,隻給自己要一杯咖啡,卻把客人放在一邊,這不像是羅森博格平時的爲人啊?腦筋一轉,便猜到了幾分,這個黃皮膚的少年,想來就是那個一直被教授先生咒罵不絕的艾斯先生了吧?“是艾斯先生吧?”
迪迪一愣,看看羅森博格,他正皺着眉頭,認真的閱讀劇本,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莎翁作品的魅力,這會兒也不要說和秘書說話了,就是在他耳邊敲鑼打鼓,怕他也是聽不見了。“是的,我是艾斯,您叫我迪迪就好。我的朋友都這麽叫我的。”
“要喝點什麽嗎?”
“不用。”迪迪笑着指了指放在羅森博格身前的咖啡,笑道:“我不會呆很長時間,很快就走。”
秘書笑一笑,轉身出門去了。迪迪看看正在埋頭閱讀的羅森博格,忽然壞壞一笑,端起他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這才施施然的出門去了。
對這近在咫尺的一切,羅森博格根本沒有半點察覺,随着閱讀的進行,他的心裏充滿了妒忌!是的,就是妒忌!隻翻看了三兩場戲份的内容,他就有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認知:這樣的劇本若是不能的到百老彙舞台上演出的機會,那麽全校、全州、全國、全世界就再也沒有一部劇本有資格登陸百老彙了!
羅森博格這會兒矛盾極了,一方面他希望能永遠的看下去,另外一方面,他又急于知道最後的結果。他的眼睛一時一刻也不能離開寫有文字的紙張,隻能以右手的指尖感受着剩餘頁數的厚薄,剩餘的已經沒有多少,就在他心中充滿了遺憾的時候,麥克白的一段文字沖入眼簾:‘她反正要死的,遲早總會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一天。我們所有的昨天,不過替傻子們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滅了吧,熄滅了吧,短促的燭光!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劃腳的拙劣的伶人,登場片刻,就在無聲無臭中悄然退下;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着喧嘩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
羅森博格怪叫一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蕩的情緒,隻覺這種詩一般的語言彙聚成的一條大河,把他完全的裹挾在其中,他如同怒海之中的一葉扁舟,随着波浪上下翻滾,心中充滿了震撼!
和《麥克白》相比,其他所有的一切,不論是《南太平洋》、《理發師陶德》還是《不求回報》、《拳王奮鬥史》,都如泥沙對珠玉,不但失去了光彩,更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但這樣的認知卻更讓他惱怒,一個華國人,怎麽能、怎麽敢、怎麽可以寫出這樣的劇本?爲什麽這樣的才華沒有降臨到我的頭上?
一中午的時間,羅森博格沒有在沙發椅上挪動分毫,全部身心都陷入到劇情當中去了,《麥克白》在莎翁作品中,占據一個最迅疾的稱号,故事内容是極短的,卻絕無絲毫冷場,一個高潮連接一個高潮,仿佛機槍中發射出來的子彈,每一顆都擊中你的胸膛,讓人有目不暇接,甚至難以喘息的窒息之感。這就如同把自己化身成爲劇中的主人公,越是掙紮,越是在劫難逃;越是如小昆蟲那樣的想掙脫蛛網,越是作繭自縛,仿佛陷身進那悲劇的命運,再也無法自拔!
《麥克白》的故事以一種戲劇作品中少見的高速行進到最後,沒有太多的曲折,壞人得惡報,終于以麥克白的最終授首爲結局,自己爲謀朝篡位得來的寶座求得重重保險,最後卻像海浪沖上礁石,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的悲慘結局。
在羅森博格看來,這個故事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理想、道義并不是表現在正面主人公的身上,反而是在末路枭雄的麥克白身上得以體現,甚至那個狠毒尤勝過他的麥克白夫人,不也是在精神崩潰的夢遊境地,才有那麽一點點人性的火花閃現嗎?
這個認知,讓羅森博格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劇情這樣設定,人物如此安排,隻能說明,作者心中的悲觀主義是多麽深重!同時,在另外一方面,又透露出了作者在悲劇的絕境裏,隐約瞥見了理想、道德的最終勝利和信心、希望的最後恢複。
羅森博格長長的歎息一聲,貪婪的阖上劇本,心中真誠的贊歎,以數萬字的劇本,完整的描繪出一幅中世紀的畫卷,其中還透露出作者本人獨有的哲學思想,真是難以置信,迪迪?艾斯這個家夥,到底有多少才華?!
擦擦溢出眼角的淚花,羅森博格霍然而起,緊緊的攥住劇本,一溜煙的沖出辦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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