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的長沙街頭,似乎與樊奕澤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很安靜的坐在天字号客房内喝茶。
“砰砰”
敲門聲突兀的響起,很是急促,這要是房内有那些老夫子,非得翻臉述說一通,因此隻有報喪,才會如此急促的敲門,大大不吉。
清晰感受到敲門者的着急,樊奕澤起身開門,房門剛打開,還沒有看清楚敲門的人,一個瘦小的身影便從門外竄進門内。
這是一個乞丐,身上沒有乞丐長帶的臭味,露出的手掌很幹淨,手指纖細,是女人的手,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身上沒有胭脂水粉的味道,手指之間有些許縫隙,常年執筆留下,亂蓬蓬的衣服略顯肥大,并不是這個女人的衣服。
在這個身影竄入房内的瞬間,樊奕澤便有了上述的發現,能夠用各種辦法阻止對方進來的行動,并沒有付諸實行。
客棧一樓傳來的吵雜的聲音,從客棧掌櫃恭敬的聲音中還能夠聽出他的一臉谄媚,沖進客棧的是五六個綠營兵丁,此刻正在客棧掌櫃面前耀武揚威,馬上就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響,兵丁正在搜查,并且蹬蹬的腳步聲,正往樓上來。
緊閉房門,樊奕澤回身一看,之前竄進來的假乞丐,正躲藏在床底下,瑟瑟發抖,祈求的目光望着樊奕澤,可憐楚楚的模樣,仿佛再說,幫幫我。
樊奕澤沒有任何反應,一副似乎沒有看到乞丐的樣子,房門沒有鎖,便再次坐回房間内的椅子上,端起茶杯,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房門被十分粗暴的推開了。
兩個穿着勇軍軍服的士兵,直接沖了進來,當他們看到樊奕澤的衣着時,頓時停下了腳步,而樊奕澤的臉色逐漸暴怒了起來,猛然站起身來吼道:“八嘎。”
日本國罵一出,兩個勇軍士兵,登時臉色刷白了,然後就聽到樊奕澤用日語叽裏呱啦的說了一通,兩個勇軍卻什麽都聽不懂,但好在他們兩個知道,這可不是地方方言,而是東洋話,還知道東洋有個叫做日本的帝國,前陣子八國聯軍将太後皇帝打得逃出京師中,就有這個日本帝國。
并且今年年頭的時候,日本海軍的炮艇還來過長沙,對着長沙城打了幾炮,兩個勇軍還記得,當時千總大人還差點尿了褲子。
兩個勇軍想到這裏,頓時連個屁都不敢放,點頭哈腰的連連微笑,然後快速的退出房門,小心翼翼的重新将房門關上。
樊奕澤見狀,無奈一笑,上前将房門栓上,這才看向了床下的“乞丐”。
此刻,這個乞丐比進來之前還要害怕,之前如果隻是恐懼外面的兵丁,那現在可就是害怕眼前的樊奕澤了。
接觸到樊奕澤的目光,她小心翼翼的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害怕中微微向樊奕澤鞠躬,說道:“阿裏嘎多。”
日語,這讓樊奕澤很是驚訝,也讓他好奇了起來,走到茶桌上,在幹淨的杯中倒了一杯熱茶,端到這個乞丐的面前,用漢語說道:“我不是日本人。”
聽到樊奕澤那純正的華人口音,眼前這個小乞丐整個人都仿佛要虛脫了一樣,猶如心中泰山巨石呱呱墜地,一邊忙着接過遞到面前的茶杯,一邊感謝到:“太感謝你了先生。”
京師口音,聲音很甜美,臉色塗滿了鍋底灰,模樣看不是太清楚,但是潔白的牙齒,喝茶時的優雅動作,站起的舉止,都足以說明,這個女孩子不簡單。
一個京師口音的女子,髒亂掩蓋不了的高貴氣質,常年執筆的手指,所執之筆還是鋼筆,遠在長沙,還被兵丁追趕,又恰好敲開了自己的房門,這一切聯系起來,非同尋常。
在樊奕澤看來,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真正的巧合,太多的巧合,都是布局和設計下的産物。
可是目的呢?
巧合如果是刻意的,那必然是有目的,而樊奕澤想不出對方可能的目的,因此這真的可能是巧合,才遇上了自己。
一想到這裏,樊奕澤内心并沒有百分百打消懷疑。
沒有理會這個女人,樊奕澤耳中聽着客棧内各種喊叫聲,已經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女子的哭聲。
很顯然,剛剛那些在他面前谄媚退出去的兵丁,正在客棧内那些同胞的面前萬分嚣張,還光明正大的趁機搶劫客棧中留宿客人的财務,甚至還毆打客人。
失望,滿滿的失望,不單單是對滿清這個帝國,而是對滿清政權上下的徹底失望。
如此滿清,怎麽能夠保護天下黎民,光靠一兩副忠骨,又豈能支撐起行将傾覆的天空。
這場客棧中的風波來得快,去得也快,而樊奕澤所在的這個房間,到風波結束之後,再也沒有人來過。
站在邊上一言不發的女子,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這個沉默中的男子,刀削般的冷峻側面,處變不驚的怡然氣度,讓人忍不住心生無數的好奇念頭。
“由于你的到來,有的人錢被搶了,别人的妻子被揩油占便宜,是你給他們帶來的災難,你爲什麽要躲進這家客棧?”樊奕澤的聲音幽幽傳來。
“我……我……”半天,她一句話都不出來,委屈的淚水從眼角溢出。
“你叫什麽名字。”樊奕澤似乎并不懂得什麽叫做憐香惜玉,也不管女孩子流淚的模樣,若無其事的問道。
“沙珺儀。”沉默了半響,女孩子抹掉了自己的眼淚,說道。
“嗯,你可以走了。”樊奕澤示意了一下房門的位置,冷冷的說道。
“喂,你有沒有紳士風度。”沙珺儀看向樊奕澤的目光,仿佛在看史前怪獸似的,眼前這個男人不會是一個神經病吧,一套一套的很跳躍。
樊奕澤沒有說話,隻是盯着沙珺儀的眼睛,眼中隻有冷漠,看不到第二種情緒的存在。
沙珺儀敗下陣來了,帶着哀求之色,說道:“外面都是兵丁,我出去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樊奕澤冷冷道:“與我何幹?”
“他們肯定會羞辱我,折磨我,還有可能會把我賣到窯子,你就好人做到底,行不行。”沙珺儀哀求道。
“外面是群狼,你就不怕我是吃人的老虎?”樊奕澤目光冷冽,語氣更加的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