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就看見屋裏燈亮了,随即,竹樓門打開,一個幹瘦的老人,一手裏舉着一盞油燈,另一手擋着風,慢慢走來,舉起油燈,眯着一雙滿是皺紋的老眼,打量着葉知秋他們鄧隐拱手道:“用我們是路過的官差,錯過了想借宿一晚,我們會給你們錢的”
雖然鄧隐用得是商量的口氣,但是老人已經看見了他們身穿的官袍,後面牽着的官馬,特别是他們手中的刀劍,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點了點頭,卻不說話,把籬笆門拉開了,讓他們進來,然後頭裏領路,踩着吱吱嘎嘎的竹子樓梯,上到了二樓二樓是個火堂,朝裏的一道竹門上,斜靠着一個少婦,用冷漠的眼神望着葉知秋他們,然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進去了老人仿佛沒有看見,把手裏的油燈放在一張破舊的桌子上然後拿柴火在火塘裏生火葉知秋他們一共差不過十個人,肯定沒有這麽多睡的地方,隻能在這火塘邊将就睡一晚了好在這火塘還是比較寬大,倒足夠他們睡的火升起來之後,老人進屋去了,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龐安時嘀咕了一句:“這老頭真邪門,是不是啞巴啊?”
範妙菡道:“别這麽說,人家可能是被咱們吓着了//最快文字更新無彈窗無廣告//”
大家坐在火鋪旁邊吃了一些路上買的幹糧然後倒頭就睡範妙菡照例當然還是睡在葉知秋懷裏有了火鋪的溫暖,加上大理國本來就四季如春,所以也不覺得有多冷範妙菡實在太困了,躺下立即就睡着了葉知秋卻睡不着,他腦海裏滿都是這場瘟疫不由自主地思索着自己用過的每一個方子,以及病人的治療效果他急需找到一個有效的對付這場流感瘟疫的基本方子他能預感到,這恐怕不是京城丹毒瘟疫能比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能會死于這場災難就在這時,葉知秋聽到了輕輕的哭泣之聲是一個女子的哭聲,而且,葉知秋幾乎可以立即肯定,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的哭聲那聲音是那麽的凄涼無助,就像深秋雨夜從屋檐滴落的雨滴但是,不知怎麽的,葉知秋感到後脊梁一陣的寒衣,就像有人在他背後吹氣一樣他猛地轉身,背後是粗大的毛竹并排拼接成的竹牆靠上的地方,有一個窗戶,但是窗戶上的擋闆已經放了下來,把窗戶擋住了如果是風,不可能從哪裏進來難道,是竹排牆壁縫隙透進來的嗎?
就在他凝神細聽的時候,那女子好象已經發現有人在偷聽,哭聲戛然而止好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葉知秋努力正睜大眼睛想從那竹牆壁上找到一些縫隙,來證明自己是一場虛驚可是先前的月色此刻卻不知道去了哪裏,隻是灰蒙蒙的,能朦胧看見牆壁,卻看不清牆上到底有沒有縫隙沒有了哭聲,也沒有了寒氣,一切恢複了正常朱肱已經打起了呼噜,聲音有點象吹過樹林的風聲龐安時也開始打呼噜,看不出來他那麽文雅的一個書生,打起呼噜來,卻是那樣的尖銳,這樣葉知秋想起的讀小學的時候,體育老師挂在胸前含在嘴裏的哨子聲葉知秋有些好笑,低頭看看懷裏的範妙菡,睡得很香根本沒有受到他們呼噜的任何影響葉知秋閉上眼睛,他努力讓自己不要再去思索那一團亂麻似的方子,讓自己盡快入睡,他需要一個充足的睡眠來應對後面的長途跋涉他終于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可馨背對着他哭,哭得香肩不停地聳動他走過去問她哭什麽,她卻不回答隻是不停地哭葉知秋扳着她的肩,将她慢慢轉了過來看見的,卻是一具恐怖的骷髅頭葉知秋一下子吓醒了過來,又感到背後涼嗖嗖的,不過這一次,是他的冷汗怎麽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可馨我的可馨葉知秋心裏呼喚着,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麽事情啊好好的等我回去,我這一回去,就很爹娘他們說,娶範妙菡作妻子,然後納你和碧巧、若菊作妾咱們四個,快快樂樂地在一起葉知秋想着,剛才那恐怖的惡夢,被這個心情一掃而空他扭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月亮又出來了,透過毛竹的牆壁,把月光都撕碎成一條一條的,鋪在地上葉知秋心中頓時釋然,月光能穿透進來,就說明毛竹牆壁是透風的,這世上怎麽會有鬼呢?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又聽到了那個哭泣,那個年輕女子的哭泣隻是這一次,那哭泣好象是從竹樓下面發出來的深半夜的,怎麽會有人哭,而且是個女子?
葉知秋頭發都要立起來了這時,突然有個人坐了起來,把葉知秋吓了一跳看身形,正是唐慎微唐慎微是他們四兄弟裏年紀最大的,相對而言,年紀大,瞌睡就少,睡眠相對也不太好這就是說,他也聽到了這個哭泣?
葉知秋低聲道:“老二”
唐慎微扭頭過來,也低聲道:“大哥,有人在哭”
葉知秋慢慢把自己的手從範妙菡枕下取了出來,然後坐起來,低聲道:“我也聽到了在樓下”
兩人慢慢起身,來到毛竹牆壁旁,側耳細聽,果然,那哭聲就是從下面傳來的葉知秋輕輕推開那扇窗戶,想探頭看看究竟怎麽回事不料,那窗戶發出腐朽令人牙酸而且尖利的聲音,雖然隻是一下,卻足以驚動下面的人了那哭聲立即停止了,好象被風吹走了一樣葉知秋索性把窗戶一下子推開,探出頭去,大聲道:“下面是誰啊?誰在下面哭呢?”
沒有回答,清冷的月色,冷漠地照在下面一片黑黝黝的高低起伏的土堆上唐慎微也探頭出去瞧了瞧,滿是疑惑地道:“沒人?”
“怎麽了?”
身後傳來鄧隐的聲音,他被葉知秋的那一嗓子驚醒了,葉知秋道:“沒什麽”他不想把這奇怪的事情說出來,影響大家的心情重躺下,葉知秋把範妙菡重抱進懷裏又側耳聽了聽,卻什麽都沒有等了良久,還是沒有什麽動靜,疲憊了兩天的他,終于昏昏睡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他睜開眼,看見懷裏依舊酣睡的範妙菡,愛憐地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把她的頭輕輕托起來,抽出自己的手臂,再慢慢把她的頭放下葉知秋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被範妙菡當了一夜枕頭的酸麻的手臂,然後起身,看了看依舊沉睡的衆人,他不忍心把他們叫醒腦海裏突然冒出昨夜的事情他好奇地走到窗邊,吱呀一聲推開了窗戶,探頭望昨夜那女子哭泣處望去,頓時間,他整個人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身子都繃直了,腦袋裏嗡嗡亂響——昨夜他在夜色裏看見的那黑黝黝的,高低起伏的東西,竟然是一堆亂墳崗沒有墓碑,都是堆上去的土,墳上插着白幡,星星點點的紙錢散落在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墳堆之間,這些墳都比較低矮,似乎匆忙地進行的掩埋其中一個墳頭還擺放着祭品難道,昨夜有人在這裏祭祀?深半夜的祭墳?
葉知秋正毛骨悚然之時,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把他吓得一哆嗦,差點把媽呀叫出來回頭一看,卻是龐安時葉知秋沒好氣道:“你幹嘛啊?跟鬼似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吓我一跳”
“我就是這麽走過來的啊,是你太專著了,看什麽呢,這麽入神”龐安時也探頭往下一看,愕了一下,道:“怎麽這麽多墳?而且還是墳還就埋在屋後”
“誰知道呢”葉知秋有一種急着要離開這裏的沖動,他大聲嚷嚷道:“起來了都醒醒天亮了咱們該出發了”
鄧隐他們一個個坐起來,揉着眼睛,一幅沒有睡夠了樣子隻有範妙菡還蜷縮在那裏睡着葉知秋過去把她搖醒道:“這家主人呢,老四,你去叫一下,讓給大家打水洗臉,吃點東西,咱們就走”
龐安時答應了,走到昨夜老人進去的靠裏那間屋子門口,敲了敲門,道:“老人家起來了嗎?我們想要點水”
沒有反應龐安時又大聲叫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朱肱笑道:“你聲音太輕了,看我的”起身走到竹門前,用力拍門叫着:“老人家……”
那門卻吱呀一聲開了門沒有上拴朱肱推開門,探頭進去,又叫了一聲道:“老人家,起來了嗎?我們……,咦?沒人”
葉知秋把範妙菡搖醒之後,走了過來,探頭看了看,裏面果然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