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搖頭道:“還不能撤,我們必須盡快找到相對有效的方子,然後又針對性地進行治療。争取在瘟疫還沒有擴散之前,将它們撲滅!”
鄧隐跺腳道:“沒有那麽容易的!死了這麽多人,那些人隻怕都已經開始逃離這裏了!”
葉知秋道:“我正要跟你商量這件事情。你能否調動大理軍隊,把咱們這個縣城封鎖起來,不讓人出去,以免瘟疫外傳?”
鄧隐苦笑道:“國舅爺,老朽隻是這個太醫,不是領軍将帥,更不是欽差大臣,沒有權利調動軍隊的。”
“那咱們能不能去見這裏的駐軍統帥,将瘟疫的事情直接告訴他,請他幫忙,派兵封鎖各出口,防止瘟疫外傳?”
鄧隐道:“這個我是沒有辦法的,而且,我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駐軍,統帥是誰。可能需要找縣令來商量。”
“有道理,可是縣令跟着他們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就隻有等待了。”
等了好半天,門口的門衛倒是先跑來報告,說羅縣令求見。
正要找他,他自己到找上門來了。不過,葉知秋先前已經吩咐衙役将他們居住的這個套間小院子的院子門關上了,沒有他的許可,誰也不能進來,以免把瘟疫帶進來。
跟着他們的這些衙役已經被城裏那麽多人的暴斃吓壞了,他們當然要聽葉知秋的話,這個時候關系性命的事情。那自然是天王老子都不管了,别說是縣令。先把命保住再說。
所以。縣令在外面叫門。這些衙役在門後~~-更新首發~~面說不能開,擔心瘟疫會進來。一邊飛奔跑來向葉知秋禀報。
葉知秋和鄧隐他們急忙來到院子門後,隔着門說話自然不方便。葉知秋便讓衙役搬來了一架木梯架在牆上。他把口罩帶上,爬上樓梯。望着下面跺腳大叫衙役開門的羅縣令,道:“對不起。羅大人,你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直接暴露在瘟疫病人裏,我不能讓你進來。有話就這麽說罷!”
羅縣令臉色都變了。仰着頭對葉知秋道:“國舅爺,不好了,那個公孫楠已經病倒了!症狀跟其他人發病之處一樣!卑職後悔沒有聽國舅爺的話,所以特來請罪!”
說罷,咕咚一聲跪倒磕頭。
這羅縣令看見公孫楠也發病了,這才知道葉知秋的做法是對的。而不是膽小,面對這樣恐怖的瘟疫。再怎麽謹慎都是不過分的。
葉知秋讓他起來,道:“我先問你,你們這有軍隊駐紮嗎?”
羅縣令搖頭道:“沒有,我們附近沒有軍隊駐紮,隻有京城才有。”
葉知秋苦笑,對羅縣令道:“我給你一套防護服,你穿上,或許有用。”回身讓下面的衙役去拿一套連體衣來,扔給羅縣令,道:“你穿上,然後去組織衙役民壯,讓他們封閉城門,不準出去,以免瘟傳播開去!”
羅縣令趕緊答應了,穿好連體衣,葉知秋又提醒了他一些防禦瘟疫的注意事項。
羅縣令急匆匆的去了。隻不過,他沒有去組織人手阻止城裏人外逃,因爲,他已經知道,城裏人已經有很多跑出城了,再阻止已經沒有意義,說不定還會鬧出亂子來。他回到家,讓仆從把房門全部釘死,拿着刀槍,防止人進來,全讓老婆兒媳按照葉知秋這套防護服的樣式,給全家人定作了防護服。全家人都穿上。
然後,這才領着衙役們開始維持城裏治安。那些衙役看見縣太老爺穿了這樣一身怪莫怪樣的衣服,也跟着學,于是,這種服裝很快流行起來。
但是,這并沒有給全城的瘟疫防護帶來明顯的改觀,因爲大理國地處南疆,氣候溫暖濕潤,很少用到皮貨,所以皮貨都外銷了,本地使用的很少,制作原材料緊缺。同時,防護服本身的作用是有限的,必須加上嚴格的病人隔離手段和前後的消毒藥水使用,還有相應的防疫醫學知識,才能有一定的效果,而這些,全城百姓是不具備的。
半夜,葉知秋和衆位太醫又全副武裝地穿好防護服,出來給病人們複診。
葉知秋和範妙菡來到最早去的那的老段頭家,沒門沒有鎖,一直到裏面,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有人答應。進去一看,老段頭和他僅存的兒子,都已經咽了氣。
先前布置衙役通報縣令把屍體都掩埋了,但是,死的人太多,縣城來的仵作隻有幾個,人手遠遠不夠,所以老段頭家裏的幾具屍體,都還沒掩埋,還有現在是冬天。屍體還不至于腐爛這麽快。
葉知秋他們又繼續逐一複診。讓他們心情沉重的是,下午醫治的十幾個病人,有一小半都病死了。剩下的,大多病情加重,隻有兩個病情穩定,一個略有好轉。
葉知秋看到了一線希望,他将這個略好一點的病人用得方子,馬上給其他病人使用,希望能有奇迹出現。
複診的時候,又多了許多新病人。聽說是京城來的太醫,都來求醫。一直治到東方變白,這才初步結束,返回衙門休息。
衙門裏自然沒有床鋪,但是,葉知秋決定還是不去驿站或者客棧,因爲那兩個地方,都有不少病死的人,而且人來人往的,不好封閉隔離,還是在衙門裏安全一些。
衙役不勞吩咐,便把衙門裏的桌椅闆凳拿來堆在大堂中間燒了,生了一爐篝火。所有人除了站崗防止外人翻牆進來之外,都圍在篝火旁,躺在地上和衣而睡。
範妙菡蜷縮在葉知秋懷裏,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嬌軀輕輕地發抖。葉知秋抱緊了她。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這一吻,讓範妙菡鎮定了不少。把臉蛋貼在葉知秋的臉頰上。低低的聲音道:“師哥,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葉知秋知道。範妙菡今天看的死人太多了。她一個大家閨秀,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害怕是很正常的。摟着她,低聲道:“不會的,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平安地回大宋的。”
“你說。這場瘟疫,會不會我傳到我們大宋去?”
“不會的,放心吧!”葉知秋微笑道。
葉知秋早就在想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已經昭然若揭,隻是,他一直不想面對。通過空氣和飛沫傳染的流感。是防不勝防的,當年的禽流感。豬流感,都是很快就傳遍了全國。根本堵不住。好在現代醫學已經非常發達,通訊技術加上世界各國的通力合作,這才沒有造成一九一八年那樣死亡兩千萬人的恐怖災難。但是現在是古代,别的不說,單單是對這種瘟疫的傳染方式的無知,就足以造成緻命的災害。所以,傳到大宋,那是絕對的,而且會很快。但是,他現在隻能這麽安慰範妙菡。
必須要讓仁宗皇帝提前做好準備!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範妙菡累了一夜,在葉知秋的懷裏也感到了安全,很快就睡了過去。
葉知秋等她安睡之後,這才輕輕的起來,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信,把大理裏弄縣爆發緻命流感的事情說了,還詳細寫了這種病的幾種主要症狀,和治療的主要方子。
最後這一點,葉知秋沒有辦法寫清楚,因爲到目前爲止,他自己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子才有效。隻能把目前被證明沒有效果的方子寫了,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們少走彎路。最後,也把自己那個稍微有一點作用的方子也寫了。供參考。
寫完之後,他悄悄叫醒了戶部司房,現在,衙門裏羅縣令被擋在了外面進不來,主簿已經病死,其他佐官都忙自己家的事情去了,衙門裏隻有這個戶房司房還堅守陣地。
葉知秋把這封信交給他,讓他立即派人加急把信送到大宋邊境,請他們務必馬上用八百裏加急送往東京汴梁,交給自己的父王。他會立即轉交給皇帝的。
那司房趕緊答應了,馬上安排兩個捕快,星夜兼程趕往大宋邊界。
那兩個捕快騎着馬,飛奔出城,直奔東北邊境。
下午時分,他們正沿着官道往前奔馳,突然,迎面來了一夥人,有幾十個,手裏拿着鋤頭、木棍啥的。亂哄哄朝他們兩過來了。
兩個捕快以爲是下地幹活回家的農戶,便揮舞着馬鞭叫着:“讓開!快讓開!衙門公務!”
馬不停蹄地往前從沖去,按照往常,路上的行人肯定會躲閃官差,如果慢了,會挨鞭子的。但是,這一次不同,這些農戶不僅沒有躲開的意思,反倒是将手裏草叉、鋤頭對準了他們沖過來的馬。
兩個捕快隻得勒缰繩把馬停住,勃然大怒道:“你們幹什麽?竟然敢攔官差,你們想造反嗎?”
當先一個粗壯大漢,二話不說,兜頭就是一鋤頭,正打在那捕快的腦袋上,當即腦漿崩濺,一頭載下馬來。
另一個捕快又驚又怒又是害怕,伸手就去拔腰間的單刀,剛碰到刀柄,已經被沖上來的農人拉下馬來,鋤頭、棍棒一通的亂打。
那個粗壯農人瞧着冷笑道:“現在到處都在鬧瘟疫,成百上千的這麽死去,與其這樣病死,不如先過幾天痛快日子,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你們這些狗賊,平素欺壓我們百姓,今人便是你們的死期!”
地上那個捕快已經被打得腦袋開花,死在當場,哪裏還能聽到他說什麽。
這些農人打死兩個官差,便開始搶他們身上的東西,一個農人從屍體身上搜出葉知秋的那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他又不識字,看不出什麽名堂,當下刷刷幾下,将那封信撕得粉碎,扔到了路下,一陣風出來,便成了漫天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