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員外道:“既是這樣,就請一起見見吧。”
員外父子和周郎中一起來到旁邊的會客廳,站在門口相迎。片刻,仆從領着唐慎微來到内宅,作了介紹之後,老員外滿臉堆笑,拱手連聲說着久仰,又是一連串的客套話。
唐慎微有些意外,道:“不是說貴府少奶奶病重嗎?”言下之意,你們還不趕緊的領我去給少奶奶看病,還在這磨牙作什麽?
老員外似乎看出了唐慎微的心思,道:“昨日犬子媳婦是病得很厲害,幸虧請到了周郎中,一劑白虎人參湯加減,便很快安穩了。一夜睡得都很香。呵呵,周郎中醫術當真神妙,照我瞧,隻怕比國舅爺也不多讓啊!”
唐慎微聽了,不由心頭一動,道:“聽過少奶奶是産後得了溫病,這溫病,說實話,隻有我們大哥能準确醫治,其他醫者的方子,大都是有問題的。”
周郎中一聽,很是有些不悅,淡淡道:“是嗎?老朽從出道以來,三四十年的工夫用這種方子,也不知道治愈了多少病人,說句不中聽的話,那時候,國舅爺還沒有生呢。”
唐慎微性格敦厚,不會跟人争嘴也不想糾纏這些拱手道:“既然達大老遠的請了我來,又是涉及到溫病,我還是給少奶奶看看吧。”
周郎中笑了,瞧着少爺道:“這也是,人家大老遠的都來了,到了又不讓看病這診金就收不到,隻有車馬費,回去怎麽交代?說不定國舅爺還以爲他的這位結拜兄弟把銀子給私吞了呢!嘿嘿嘿嘿,還是讓人家給看看吧,應個景也好。”
唐慎微臉漲紅着他生情純厚,不會與人争吵不知道如何反擊,隻是道:“我,我可不是爲了診金!”
少爺滿是調侃之意道:“無妨,不管是不是,也不管你看沒看,這說好的三倍診金,連帶車馬費,都給你回去也好給國舅交差。”
唐慎微氣得臉都青了,袍袖一拂轉身就走。
老員外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搶步上前,攔住了唐慎微,拱手道:“唐先生,真是抱歉,犬子說話不中聽,得罪莫怪,犬子沒有不敬之意,還請先生不要生氣才好!”說罷,回頭瞪眼瞧着兒子道:“你這畜生!還不過來給唐先生謝罪!”
那少爺也是嘴快,沒有多想,順嘴就說出來了,看見唐慎微拂袖要走,也覺得不好,若是一般的郎中也就算了,人家好歹是國舅的結拜兄弟,不看憎面看佛面,怎麽着也得給國舅幾分面子。聽見老父親呵斥,趕緊快步上前,長揖一禮,道:“唐先生,小可别無他意,得罪莫怪!”
唐慎微見他父子都來賠罪,心中氣稍平。便也拱手還禮。
老員外道:“先生就請給犬子媳婦看看吧。”
唐慎微點點頭,也不多說,跟着老員外進了屋子。
他們身後,那少爺瞧着周郎中苦笑,又沖着唐慎微的背影作了一個鬼臉。
唐慎微來到床頭,問道:“少夫人哪裏不好?”
沒等老員外回答,跟進來的周郎中已經搶先說道:“産後血虛,又得溫病,加上前醫濫用溫補,外邪郁閉不出,内熱如焚,陰血枯竭,老朽投以白虎加人身湯。一劑而安,先生以爲何如啊?”
說吧,撚着山羊胡子得意地笑了。
唐慎微微微點頭,略一沉吟,問道:“二便情況如何?”
二便是溫病一個很重要的病症指标,所以唐慎微特别詢問。
周郎中道:“這老朽已經詳細問了。小便赤澀,大便紫黑粘滞,都不通利。
還想知道什麽?老朽都可以告訴你!”
唐慎微看了旁邊那少爺一眼,少爺忙點頭,表示周郎中所說沒有錯。
唐慎微搖頭道:“既然病人大便紫黑,說明産後血室空虛,邪熱乘虛而入,應當用桃仁承氣湯下瘀血和邪熱。病人小便赤澀,是膀胧蓄熱的緣故。應當加上六一散。”說罷,起身走到桌前,提筆寫了兩個方子。
寫好方子,唐慎微把筆一擱,拱手道:“現在天色已晚,我也累了,能安排我住下嗎?”
“當然,當然。”老員外忙道,随即叫來管家,讓安排唐慎微住住下。奉上酒菜。
唐慎微走到門口,又站住了,回身過來,對老員外道:“少奶奶現在邪熱隻是被暫時抑制,原方不能再用,否則,明日天亮之時,必然大熱如狂,再接着吃,便有性命之憂!切記!切記!”
說罷,揚長而去。
周郎中不住冷笑,但是他知道老員外父子爲什麽對這姓唐的頗爲忌憚,他也惹不起國舅,所以除了冷笑,卻也沒說什麽。等唐慎微走了之後,才拿起桌上那張處方,掃了一眼,道:“人說庸醫殺人,這不就是嗎?!”
老員外忙道:“這方子有問題?”
“嘿嘿,這都沒有問題!這世上就沒有庸醫了!”周郎中抖了抖唐慎微的那兩張方子,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冷笑道:“常言說得好:‘胎前宜涼,産後宜溫”這桃仁承氣湯和六一散都是涼藥,産後如何能用?哼!連這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不是庸醫是什麽?
想那國舅,與這等庸醫結拜,隻怕醫術也高明不到哪裏去!難怪聽人說,這國舅也就是靠着幾張仙方治好了丹毒,其實沒什麽真本事,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老員外恍然大悟,忙賠笑道:“若不是先生在這裏,幾乎就要壞事了!”
少爺也連聲稱謝,又忿忿道:“爹,要不,孩兒去把他攆走吧!這等庸醫,何必跟他客氣!給他一點顔色,也好讓他知道,當庸醫騙錢可沒有好日子過!”
老員外臉色一沉:“得饒人處且饒人!這點都不懂嗎?”
“是!”少爺忙躬身答應。抓起那張處方,刷刷倆兩下,扯得稀爛,扔出了窗外。
當晚,老員外擺下宴席,宴請周郎中。同時,也禮節性地邀請了唐慎微。唐慎微隻說路上累了想休息,沒有參加。
那少爺聽說之後,一個勁冷笑,道:“有周先生他這等神醫在此,他哪裏還有臉面參加。
要是我,隻帕連夜都要溜走了!”
周郎中笑道:“他要是溜走了,這三倍的診金和車馬費,又到那裏着落去?”
“說得也是,明兒個送他走的時候,得好好點撥他一下,這錢可不能白給,須得讓他知道,錢不好騙!還是要老老實實學本事,象周先生您這樣的,靠真本事賺錢才行!”
周郎中哈哈大笑,捋着山羊胡子很是得意。
酒宴中,老員外親自奉上四倍診金,比承諾給唐慎微的還要多一倍。另加鞍馬費若幹,周郎中一一笑納。
酒宴結束,少爺親自把醉醺醺的周郎中送回上房安歇。這才回到自己的宅院。
他先去兒子房間逗了寶貝兒子一回,叮囑奶娘好生照看小少爺,又去了妻子房間,問了丫鬟,得知已經給少奶奶喂服了兩次湯藥,當然用的還是周郎中的方子,又見妻子一直安睡,這才放心。哼着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在這裏,通房大丫鬟正等着他,妻子懷孕生子這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裏,他就是跟丫鬟厮混的。
一場雲雨直到深夜這才停歇,那少爺本來就酒醉了,再本這通房大丫鬟這麽一掏,全身筋骨都散架了似的。呼呼大睡直到他被人從夢中搖晃,睜眼一看,卻是妻子房裏的丫鬟,急得一張小臉煞白,道:“少爺,快去看看吧,奶奶!奶奶她…嗚嗚嗚嗚”
那少爺吓了一跳,急聲道:“你們奶奶怎麽了?哎呀剩哭啊!快說!奶奶怎麽了?”
“奶奶瘋了!”
少爺一蹦三尺高,光溜溜就往外跑,到外間被冷風這麽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光着屁股,轉身回來穿衣袍。那通房大丫鬟也吓壞了,着急忙慌地趕緊給少爺穿衣袍。
少爺終于跌跌撞撞來到妻子屋子裏,隻見妻子披頭散發坐在床上,不停地傻笑,兩隻雪白的胳膊在空中亂舞。
少爺慌了,急忙上去抱着妻子,隻感覺她全身跟着火一般,更是心驚,道:“娘子,你這是怎麽了?”
旁邊丫鬟垂淚道:“奶奶昨晚上就不好了,身子發燙,翻來覆去的說難受的很,我要去叫少爺您的,可是奶奶說不用,就這樣一直到天快亮了,奶奶突然就發瘋了,沖着天傻笑,說話也聽不懂,叫她也不聽。奴婢這才跑去叫少爺您。奶奶這不是中魔了吧?”
“中你的大頭鬼!還不趕緊去叫周先生!”
丫鬟急忙跑出去叫人。那周郎中昨夜宿酒還沒醒,正在呼呼大睡,怦怦敲了半天門,這才把他鬧醒,開門一聽,也頓時慌了,急忙跟着來到内宅,老員外巳經趕來,也是頭未梳臉未洗,進去瞧見兒媳婦衣衫不整,一臉傻笑,唬得趕緊退了出來口站在門口兩手哆嗦不知如何是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