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叔連聲答應,急急的吩咐套馬,上車直奔太醫局。
李老叔跑到太醫局的時候,學生們正在上課。李老叔急着往裏闖,門房忙把他攔住:“喂喂!幹什麽你?”
“我是開封府少尹李雲青李老爺府上的,我要找大夫看病!”李老叔門房卻不給面子:“不管是誰,現在學生在上課,不見客,都不能進,要看病,在外面,拐個彎,那邊是太醫局的醫館,到那裏去找!”
“我知道!我是找上舍的學生看病!”
“上舍的學生要下才坐堂問診,上午都在上課呢!”
“可是我是急診啊!我們奶奶快病死了!急等着救命呢!”
門房道:“那也不成,急診,醫館裏有醫官大夫,叫他們啊,學生上課,出什麽急症!”
李老叔跺腳道:“我們奶奶這病,隻有他才能治!換了任何人,都不行!”
門房冷笑:“誰這麽厲害?我們太醫局有的是名醫,什麽樣的病治不好?你說的是誰啊?”
“國舅葉知秋!就是那個神仙的弟子!”
門房一呆,幹笑道:“這個到是,有的病,也隻有他能治,比如上次的丹毒,要不是他……”
“趕緊讓我進去!”李老叔着急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姨娘奶奶病危,隻有他能救!你要是耽誤了治病救人,我們奶奶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吃罪不不起!”
門房聽他說的狠,似乎真的很着急,也有些慌了,道:“你跟我進去,我禀報勾管大老爺。”
于是,李老叔跟着門房進來,到了教室院子外面,門房急忙進去通報,很快,勾管出來,問了情況,忙帶着李老叔來到上舍教室,推門進去,偏巧這天的課程,就是韓祗和的傷寒論!
勾管進去,賠笑對韓祗和道:“先生,開封府少尹李雲青大人的愛妾病危,指名道姓要請國舅葉知秋出診救命,你看這……”
韓祗和聽了這句話,當真如腦袋上響了一個炸雷一般,整個人都呆在了講台上。
李老叔已經踉跄着沖到了葉知秋面前,咕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國舅爺,求求你,救救我們奶奶吧!我們奶奶快死了,就一口氣了!嗚嗚嗚嗚。”
葉知秋急聲道:“你們沒有用我的方子?”
李老叔哭喪着臉道:“就是張太醫,他說過國舅爺的方子沒有用,所以還是用得原來的方子……”
葉知秋跺腳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如果用原來的方子,你們奶奶活不過十天嗎?你們爲什麽不不不聽!”
此言一出,教室裏一片嘩然,學生們一邊議論着,一邊用驚異的目光望着葉知秋,能直接預言生死,這恐怕隻有傳說中的神醫才能做到了。想不到現在身邊的同學就這個本事!
又有同學低聲說着,人家是神仙的弟子,曾經在丹毒瘟疫流行期間,得了藥神壺翁的托夢傳授,肯定是那次染了仙氣。
唐慎微騰就站了起來:“趕緊的,救人要緊!”
他說這話的時候,葉知秋已經沖出了教室,甚至都沒有看一眼講台上呆若木雞的先生韓祗和!
龐安時他們緊跟着也沖出了教室。唐慎微在最後,經過講台的時候,叫了一聲先生!韓祗和這在如夢方醒,把手裏的書本一扔,也跟着沖出了教室。
老師一走,學生那裏還坐得住,這可是重大奇聞,教室裏幾乎所有的學生,都一窩蜂跟着沖出了教室。
這些人家庭富裕的有自己的馬車,其他的就招手叫學校門口的出租馬車,幾個人擠一輛車,打聽到李老叔身份的口口相告,都知道的地方。驅車直奔開開封府少尹李雲青的府邸。
葉知秋是坐着李家的馬車來的,龐安時他們緊跟着乘車也到了。葉知秋正要進門,龐安時搶步上前叫道:“大哥,把我們也帶上吧,我們想學學!”
葉知秋點點頭,帶着他們三個跟着李老叔進去了。
随即,韓祗和的馬車也到了,門房的知道他是太醫,讓了進去,但是随後來跟來的一幫學生卻攔住了。隻能在外面等着。馬路上來往的行人眼見這一大幫子人堵住這裏,唧唧喳喳議論着,很是好奇,紛紛都聽下腳步,也跟着駐足觀瞧,還打聽着怎麽了,于是就有好事的學生把這件事說了。
他們本來也不清楚,隻是根據剛才的聽聞加上想象說了,自然便有誇大之處,傳到後面,便成了知秋國舅爺得了神仙托夢點化,已經有了半仙之體,開封府少尹李雲青的愛妾患病,國舅爺診察之後,給了丹藥,言明其如果不服藥,十日内必死。但是李家聽信讒言,沒有服用,結果果然快死了!
這一傳開,停下來的人就更多了。幾乎就将整條街都堵住了。
葉知秋帶着幾兄妹,一直來到内室,李老叔都不通禀。李雲青眼見他們沖進了,不由一愕,但是也顧不的問了,搶步上前,對葉知秋躬身一禮:“國舅救命!”
葉知秋一把推開了他,快步來到床邊,一看那小妾全身痙攣氣若遊絲的樣子,不由心頭一涼。坐下,提腕診脈,頓時臉色鐵青,轉頭瞧着李雲青,怒道:“病人除了原方,還服用過什麽藥?”
李雲青趕緊把張太醫最後開的方子遞給葉知秋。
葉知秋掃了一眼,氣得将方子揉成一團,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也不說話,站起身,邁步就往門口走。
李雲青驚慌叫道:“國舅去哪裏?”
葉知秋頭也不回:“瀕死之人,救無可救!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說罷,大踏步出門。
李雲青聽說愛妾已經不治,隻覺得天旋地轉,呆了呆,轉身撲到在床上,抱着愛妾,放聲大哭。
就在葉知秋要走出房門時,就聽見身後有人叫道:“國舅請留步,請聽老朽一言!”
葉知秋聽這聲音不是李雲青的,很是蒼老,磨轉身一瞧,隻見屋角椅子上慢慢站起一個青袍老者,白頭發白眉毛白胡須,臉上都是痛苦之色,顫巍巍走了過來,拱手道:“老朽便是開原方的人,悔不聽國舅之言,釀成大禍,悔之晚矣!”
葉知秋瞧着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青袍老者正是張太醫,他長歎一聲,道:“這個病案,老朽一直不明白,爲什麽用我的方子,會這樣,不知國舅能否詳加指點,讓老朽……,明白?”
葉知秋扭頭瞧了床上抱着愛妾哭得死去活來的李雲青,黯然道:“還有意義嗎?”
“有……,請……,請務必賜教!”
“好,”葉知秋道,“這個病,是溫病,我說的溫病,是不同于傷寒的溫病。病人素體陰虧,又血崩漏洩,陰分已經嚴重耗損,這時候感染溫病,溫病是熱邪,最傷陰液。這時候,你單單隻用清解之藥,根本沒有效果的,因爲這時病人正氣大傷,難以對抗病邪。你用藥不對,卻固執己見,一直不改,長達一月,導緻熱邪深入陰分,損傷肝腎之陰,出現動風痙厥的征象,如果那時候及時用我的方子,滋陰複脈,潛陽熄風,還有希望挽救性命,可是你們不用。如果隻是這樣,出現動風痙厥時就來叫我,興許還有一份希望。但是,後面你又亂用附子、桂枝、幹姜,搞什麽救逆,把最後一線希望都掐滅了!”
張太醫面如死灰,幹涸的嘴唇哆嗦着:“用這些藥,不,不行嗎?”
“别的病或許有用,這是溫病!溫病本來就是熱邪,而且已經深入陰分,你還往裏一個勁亂投這些溫燥猛藥,火上澆油,将她僅有的一點陰津也熬幹!她還有什麽生理!”
張太醫緩緩點頭,望着葉知秋,慘然一笑:“好!很好!多謝!老朽……,可以瞑目了!”
說罷,猛轉身,一頭撞向堅硬如鐵的楠木幾案尖角!
葉知秋想不到這老頭如此剛烈,治不好病人竟然以身殉職!待到阻止,已然不及,眼看着老頭就要斃命當場,就在這時,一道黑光閃過,啪的一聲,将那桌子那一角打飛,太醫一頭撞在缺了一角的桌子上,咚的一聲,彈了回來,軟倒在地,一動不動了。
沒等葉知秋他們擡頭查看,眼前一花,他的面前已經多了一個黑衣人,身材颀長,形容妩媚。正是擅長忍術的蝦夷女雪奈!
“是你?”葉知秋驚問。
“嗯,我一直跟着主人的。”
原來雪奈一直暗中保護葉知秋,她是忍者,擅長易容和隐蔽跟蹤,一直跟在葉知秋附近,他卻絲毫不知,這次暗中跟着葉知秋來到李雲青府邸,潛伏在房梁之上,一屋子人竟然沒有發現。眼見張太醫羞愧自殺,這才出手相救,無奈這張太醫雖然老邁,動作卻不慢,而雪奈又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措手不及,隻能順手抓下一塊瓦片,将張太醫要撞的桌子一角砸掉!但是張太醫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這一撞已然用了全力,盡管雪奈打掉了桌子角,還是撞得腦門鮮血淋漓,當場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