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搖搖頭:“他是國舅,教他的人多了去了,哪輪到我指手劃腳。我也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他現在狂妄得很,老朽去說他,沒得惹一頓閑氣。還是讓他自己碰壁,就知道了。當年老朽也是這麽過來的。”
李雲青也陪着幹笑了兩聲。
第二天中午,葉知秋下課了,收拾書本正要走,聽到教室門口嬌滴滴的聲音道:“秋弟!”
不用看,之聽這甜膩膩的聲音就知道,肯定是菱筱。葉知秋擡頭一瞧,果然,隻見菱筱一身猩紅的小袖短襦,小蠻腰用一根大紅絲帶勒得不盈一握,把上部那本來就高聳的雙峰凸出得越發的挺拔。
菱筱嫣然一笑,款款走了過來,葉知秋讀出了她眼中的笑意,稍微有些臉紅,對菱筱道:“你來了。”
“嗯”菱筱笑得很甜“奴家昨日作了一個夢,好生奇怪,特來找秋弟說說,咱們外頭去,奴家知道有一處茶室,不僅茶葉特好,那裏的糕點也十分精緻,你下午還要坐堂問診,不宜飲酒,咱們就以茶當酒。如何?”
葉知秋實在不想跟她走得太近,昨日也就是可憐她,順口這麽一說,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來了,還得找理由拒絕,不能讓人覺得自己說話不算數。便歉意一笑,道:“真是抱歉。我昨日說的時候忘了。我每天中午都要午睡的,這樣下午才有精神看病。所以吃了午飯,我就要睡覺了。要不改天吧!”
菱筱稍稍有些失望,道:“不妨事。要不,你請我在你們食堂吃。好不好?奴家從來沒有進過學堂,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小時候家裏窮。上面又沒有哥哥。隻有我們姐妹,跟男孩子一樣下地幹活,路過村子私塾,都要站在窗邊聽好久,沒少捱人白眼……”
說要傷心處,眼圈都紅了。拿着手絹拭淚。
這番話勾起了葉知秋的同情,歎道:“難得你知道讀書的好。唉,真是可憐。”
菱筱眨巴了一下淚汪汪的雙眼,勉強一笑,道:“奴家這還是第一次進學堂呢,奴家想結識秋弟,也是羨慕你是個書生,厚着臉進來找你說做夢的事情,其實也隻是一個因頭,就想進來看看學堂什麽樣子,就想吃個學堂的飯,這也不冤了。”
“這個好辦”葉知秋道“走,吃飯去!”
朱肱他們三個室友追了上來。朱肱在葉知秋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低聲道:“行啊你,啥時候勾上了這麽一個風流小娘子?嬌滴滴的。”
龐安時也過來笑道:“那還用問,自然是昨日一起出診勾上的呗!——喂,知秋,這小娘子不錯,别浪費了,你要不喜歡,給我。”
“去去!”一旁朱肱瞪眼道:“你眼饞什麽?大哥的女人你也想打主意?不要腦袋了?”
龐安時笑道:“我這也就逗大哥玩的。就是再借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他們爲了讨好葉知秋,好借閱他的皇家醫學寶典,所以盡管葉知秋是他們四個中間年紀最小的,但是卻一緻決定讓葉知秋作大哥,理由是龐安時想出來的,——他們四個裏面,隻有葉知秋有官職,正七品宣德郎,勳雲騎尉,按理說,他們應該叫葉知秋是大老爺的,如果葉知秋不答應作大哥,他們就按規矩稱呼他是大老爺。葉知秋無奈,隻好當了他們的大哥。到後來,葉知秋奉旨給太醫們和全城大夫郎中包括太醫局的師生們授課,傳授仙方,爲撲滅全城瘟疫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使得他們三人對葉知秋的醫術多了一份敬重,這大哥叫起來便更加順口了。
他們四人中唐慎微最爲穩重,低聲道:“别拿人家姑娘開玩笑,沒有聽見嗎,人家來找大哥,也就是羨慕這學堂,不是你們想的那麽猥瑣!”
“得了吧,這個理由隻有你這木頭相信!”龐安時邊走邊笑道。
朱肱也道:“我看着也不象,我說大哥,你可是桃huā運不斷哦,可得留神,當心姑娘們爲你打起來!”
葉知秋隻是憨憨地笑着,沒有說話。菱筱卻羞答答的低着頭跟着。
四人回宿舍放了書,拿飯盒去食堂。原來王妃每三天要給葉知秋送一次吃的,過沒多久,葉知秋覺得這樣太别扭,而且學校食堂的飯菜還是不錯的,所以就死活不讓王妃再讓人送吃的了。一直吃食堂。
四人來到食堂,菱筱瞪着一雙妙目,新奇地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太醫局裏女生屈指可數,多了一個女子,而且是個少婦打扮,立即就引來無數的目光。而菱筱卻落落大方地跟他們點頭示意。
葉知秋他們打了飯菜回來,坐在一張圓桌上吃,葉知秋問菱筱道:“對了,你不是說有個什麽怪夢要說給我聽嗎?是什麽啊?”
菱筱道:“昨日奴家跟你去給開封府少尹李老爺的小妾看病,你說如果再接着用原方的話,那姨娘必然在十日之内死掉!結果奴家回去,晚上就做夢了,夢見那小妾七竅流血而死!可吓人了!”
衆人一聽,都十分驚訝,朱肱最是好事,急聲問葉知秋怎麽回事,葉知秋笑了笑說:“沒什麽。”
朱肱急了,忙又望向菱筱。菱筱瞧了葉知秋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就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唐慎微他們都是嗜好醫術之極的人,一聽居然有這種事情,能預言病人幾日死,簡直神了,朱肱忙問葉知秋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怎麽知道她必然在十日之内死呢?”
葉知秋道:“她的病是風溫,患病之初,又得了血崩,陰液大量流失,由于誤治,拖延了一月之久,熱邪持續烘烤,已經呈現陰津涸竭的征象,繼續用那藥,于事無補,正常發展下去,估計五六日都熬不到,我說十日,已經是很保守了。”
龐安時瞪大了眼睛:“這麽厲害?那你沒有告訴他們嗎?”
菱筱搶着說道:“怎麽沒有,秋弟爲此都跟韓先生吵起來了呢!”
唐慎微道:“既然韓先生都說沒事,他醫術十分高明,不會用錯,大哥應該是多慮了。”
朱肱也道:“我聽着也有些邪乎,如果真的隻有五六日的命,以韓先生的醫術,難道還看不出來?”
龐安時沉吟道:“溫病的确不能按照普通病案對待,前些日子的丹毒,事先大家又有誰料到如此猛烈呢?搞到後來,連咱們學生好些都染上了,若不是大哥傳授仙方,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唐慎微道:“不過,不管怎麽樣,謹慎一些總是好的,反正李少尹已經說了要用大哥的方子,那就沒事了,不會出現十日内死亡的事情。”
菱筱終于忍不住笑了:“你們三個看着都比秋弟大,怎麽反倒叫他大哥?”
龐安時道:“以醫術論,我們四人中以知秋最高,能給太醫和全城大夫郎中教課,包括太醫局的先生都是下面學生,我們自然要認他大哥了。”
唐慎微等人都連聲說是。
菱筱拊掌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四人何不結拜兄妹?”
龐安時擊掌叫道:“這主意好,你們覺得呢?”
唐慎微和朱肱自然都說好。
唐慎微道:“我們四個結拜,知秋還是大哥,下面是我,我是老二,再下來是朱肱,老三,再就是龐安時,老四。對吧?”
其他人一頭。
菱筱道:“結拜不是要上香磕頭嗎?到哪裏找香案去?”
葉知秋道:“找什麽香案,咱們江湖中人,言出必行,擊手爲誓就行了!”
菱筱他們聽他說他們是江湖中人,不由都笑了。
“說得好!”龐安時道:“就擊手爲誓!”
每人伸出一隻手,擊在一起,葉知秋朗聲道:“今日起,咱們四人結爲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誓言,天地誅滅!”
其餘三人跟着齊聲年了一遍,四人結拜之後,都哈哈大笑。聲音之大,引得食堂無數學生望向他們。
他們這說笑一片,開封府少尹李雲青那邊卻是愁容滿面。
又連着吃了幾劑藥之後,愛妾的病不僅沒有象張太醫說得那樣慢慢好起來,反倒是越發的沉重了。到了第三天,開始全身抽搐,兩眼翻白。這下子把李雲青下吓壞了,急忙讓李老叔去請張太醫。
張太醫來了之後一瞧,也是吓了一跳。一番診察,開了一個方子,回陽救逆,讓馬上照方抓藥。
李老叔把藥抓來,立即煎熬了,李雲青親自給愛妾華灌下。張太醫也緊張了,一直守身邊,通宵達旦。
可是到了第四天早上,愛妾痙攣得更加厲害,而且脈搏時斷時續,氣若遊絲。
這下子張太醫真的慌了,白胡子抖得跟狂風中的亂草似的。喃喃道:“難道……,難道真的,真的被他小子說中了?”
李雲青猜到了張太醫說的那個小子指的是誰,腦袋一陣一陣發昏,忙低聲問張太醫道:“要不要請……,請那小子,啊不,請知秋國舅來看看?”
張太醫長歎一聲,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