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把書箱鎖了,道:“我要出去轉轉!”三個人誰也沒理他,都埋頭看書。
葉知秋本來是指望他們能領自己校園裏逛逛去的,見狀苦笑搖頭,自己邁步出來。
這一天是休息日,院子裏三三兩兩的都是學生,大多在看書。他把整個校園轉了一遍,不知不覺到了院門口,信步出去,就到了主街之上。
這主街卻很熟悉,想了想,發現離範妙菡家不遠。左右無事,去看看她,自從離開孫家,還沒有見過這丫頭,眼前不禁浮現出她俏麗可愛的模樣,心頭甜甜的。
走不多遠,就到了範妙菡家院門口,房門緊閉,葉知秋上去拍門,片刻,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老頭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驚喜地道:“哎呀,這不是孫四少爺嗎!啊不,應該稱呼你一聲國舅爺,瞧我這老糊塗。”說着話,連連躬身作揖。
葉知秋笑道:“老人家,妙菡在家嗎?”“在!在書房看書呢。老奴帶你去!”說着把門掩上,帶着葉知秋來到了書房。
剛到門前,就聽到輕輕的咳嗽聲,和呼哧呼哧的哮喘聲,又聽得丫鬟怡香低聲道:“姑娘,要不,再吃一丸藥吧?”“這都吃了三丸了!藥可不能混吃,要出事的。呼哧”剛說到這,突然打住了,好像在側耳傾聽外面的腳步聲,突然太高了聲音,驚喜交加道:“是……,是四師哥嗎?”
葉知秋笑道:“是我,你能聽出我的腳步聲啊?”
便看見門嘩的一聲被拉開了,一個嬌小俏麗的身影閃出來,正是範妙菡,瞧着他,頓了頓,縱身入懷,抓着他的衣襟,小粉拳在他胸脯上亂打亂砸:“你還知道來看我啊?當我死了得了!看我做什麽!嗚嗚嗚”葉知秋扶住她的小妾腰,憨憨笑道:“我這不是一得空就來看你了嗎?你好嗎?”
“好什麽好,都要死了!呼哧呼哧,嗚嗚嗚”範妙菡一邊哮喘着一邊哭着。
葉知秋歪着腦袋一看,她已經哭得梨huā帶雨一般,忙掏出手絹替她拭淚。範妙菡有些不好意思,一把搶過手絹,自己擦了眼淚,又破涕爲笑:“四師哥!你來看我,我真高興!快進屋吧!”
拉着他的手,進了屋,把他往椅子上一推,自己則歪着靠在書桌上,欣喜地目光不停上下瞧着他,好象一件寶貝物件借給了人,還回來看看少了什麽零件沒有似的。
葉知秋還是第一次到她這裏的書房來,見這書房不大,整齊地放着不少書,随便拿了一本翻開要看,卻被範妙菡一把搶了過去,拍在桌上,噘着嘴道:“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書的?呼哧呼哧”“自然是來看你的!”葉知秋笑道“聽你哮喘好象比以前曆害了呀!”
“當然了!你爺爺病逝了,沒人給我看病開藥,我的病自然加重了。”“爺爺給你開的藥吃完了嗎?”
“早吃完了,我現在吃的是别的郎中開的,一點效果都沒有,偏偏你爺爺又沒有來得及留下藥方,隻怕我到頭來便死在這病上!”
葉知秋道:“怎麽會呢?好生看看,總能治好的。
要不,我回去好好翻翻”範妙菡道:“那你給我看!聽說你都治好了小公主的病,太醫都沒治好的呢!”
“這事你也知道了?”
旁邊怡香笑嘻嘻道:“我們姑娘打聽到的!你到了王府做了什麽,我們姑娘都知道!”
“打聽我這麽些事做什麽?這麽關心我,想做什麽呀?”葉知秋賊眉嘻嘻笑道。
範妙菡粉嫩的臉蛋變成了火燒雲,小貝齒輕咬紅唇,道:“誰打聽你了,自作多情!趕緊給婁看病!我是你們家的病人,你爺爺不在子,你給看!反正得負責到底!”
“哎喲,你還賴上了?”葉知秋笑道“好好,我給你看,不過,我可是個半吊子郎中,治好治不好我可不敢保證。”
“讓你治死了也比這半死不活的強!”範妙菡聲音有些凄涼,她生下來就患哮喘,這十多年被這哮喘病折磨夠了。這話雖是賭氣,卻也是無奈的心裏話。
哮喘是古往今來世界級的難題,就算是醫學已經高度發達的現代,純西醫或者中西結合,無論哪一種醫療方法,對哮喘都常常隻能治标不能治本,至今沒有特效的根治方法。當然,在緩解病症方面,卻有不少好方。
葉知秋知道這一點,所以也沒有想過自己能根治這種病,隻能想辦法在她病情發作的時候,用藥控制減輕症狀,最終消除症狀。
葉知秋道:“你坐下,我好好給你摸摸脈。”怡香趕緊端了一根圓凳過來,放在書桌旁邊,範妙菡坐下,把手放在書桌上。葉知秋老氣橫秋地将三根手指頭輕輕放在她嬌小纖細的手腕上,範妙菡肌膚雪白跟透明一般,下面的血管都曆曆在目。葉知秋忙收斂心神,仔細體察脈息。脈細弱。又望舌,見舌胖苔白滑。
葉知秋又打量她片刻,見她此刻羞澀紅暈裢去後,面色蒼白,喘息擡肩,想起她一着急或者活動量大一點就氣喘籲籲,氣不得續,問道:“你這氣喘,一年四季有什麽變化嗎?”“春夏秋冬都一樣。沒有什麽變化。”“咳嗽嗎?”
“不咳。”
“有沒有痰。”
“沒有。”
葉知秋點點頭,她這病應當是哮喘無疑。又問道:“你除了哮喘之外,還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一旁的丫鬟怡香道:“姑娘後心有巴掌大的一片發冷!老讓我給她捂,捂了還是冷!”
範妙菡點點頭:“就是。”
葉知秋心頭一動,想起《金匮要略》裏一段話:“夫心下有留飲,其人背寒冷,如掌大。”這段話自己爛熟于胸,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病案,當然這也與自己臨床經驗很少有關。今日聽範妙菡說她竟然有這樣的症狀,莫非就是《金匮要略》上說的這種情況嗎?
葉知秋問道:“你把這病症告訴我爺爺過嗎?”
“說了,他也沒說什麽。爺爺的藥,吃了不哮喘,但是後心冷這毛病卻一直沒見好。”
葉知秋滿腹疑窦,心想宋朝《金匮要略》就出現在北宋啊,怎麽身爲太醫的爺爺孫用和,卻沒有用金匮要略上的方子給範妙菡把這個毛病治好呢?
難道,這時候《金匮要略》竟然還沒有露面嗎?
一想到這,他急聲問範妙菡道:“你讀過張仲景的《金匮要略》
嗎?啊不,《金匮玉函要略方》嗎?”
張仲景寫成傳世名著《傷寒雜病論》之後,是寫在竹簡上的,因爲戰亂失散,魏晉時期的名醫王叔和收集到了其中散落的傷寒論部分,編著成爲《傷寒論》。而剩下的雜病論部分一直散落民間沒有現世。
北宋仁宗年間,翰林學士王洙在翰林院的一堆殘舊書簡中發現一部《金匮玉函要略方》,這是《傷寒論雜病論》的節略本。後來經過校正醫書局校勘,取其中雜病部分和婦人病部分,并進行了适當調整編排,編成了一本新書,哔做《金匮要略方論》,後世簡稱《金匮要略》。
範妙菡茫然不知道:“是什麽書啊?沒聽說過。”葉知秋拍着腦門一思索,先前在自己書房的藏書裏似乎也沒有見過這本書,隻是家裏一直出事,沒空留心這些問題,這才忽視了,上次聽審見到了王洙,隻是沒機會結識,也沒空問他。現在看來,《金匮要略》很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問世!
他被這個發現一下子激動起來,如果這部蓋世奇書是被自己發現的,那可真是太讓人〖興〗奮了。
葉知秋蹦了起來就往外跑,範妙菡吓了一跳:“喂!幹什麽去啊你?還沒給我看完呢!”
葉知秋已經跑到了門口,急忙站住,轉身回來,道:“我有件急事要去辦,我先給你寫個方子,你照方揀藥吃,下次休息日我再來給你複診!”“那你可得來啊,别說話不算話!”“一定來!”葉知秋提筆寫了個治療飲留心下的苓桂術甘湯的方子,毛筆一扔,招呼都來不及打,一溜煙跑出了範家。
他先一口氣跑回宿舍,屋裏龐安時他們三個已經在那裏提筆謄抄起來了,見到葉知秋突然闖進來,有些尴尬,龐安時忙起身陪笑道:“我們,我們見這書太好了,想抄下來,也沒經過你的同意,真是抱
……”“你們盡管抄好了!”葉知秋道“醫書本來就是大家學的,一個人藏着有什麽意思,大家都會了,才能治更多人的病,才能救更多人的命。”
三人想不到他如此大肚,都是非常的高興,連聲稱謝。
葉知秋道:“我問你們,你們讀過一本書,名叫《金匮玉函要略方》或者叫《金匮要略方論》的書嗎?,…
三人面面相觑,都一起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