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妙菡道:“其實,我跟我爺爺在一起,時間也不長,我記事的時候,爺爺在京城做官,後來聽我爹爹說,爺爺的官做得很大,也很風光,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家經常人來人來,客流不斷,我那時候見到爺爺,都是笑眯眯的可開心的樣子,雖然他老咳嗽,一咳起來,連腰都直不起來,又老是生病,一病就高燒,連續好幾天不退,吓死人了。但是他還是很開心,我爹說爺爺在革新時弊,從今以後我們大宋會富強起來的。我不知道什麽是革新,隻知道爺爺的身體很差,他一咳嗽,我就替她捶背,他摸着我的頭發說我乖,讓我好好讀書。可是沒多久,爺爺就不開心了,緊接着,爺爺就離開京城到外地做官去了。爹爹也調到外地做官了,我沒人管,又老是生病,加上我想學醫,爺爺就把我托給你們家。讓我一邊治病一邊跟着學醫。今年,爺爺進京述職,一家人都指望他這一次能留在京城裏,可是,卻又被調任别的地方任官了,這一次是青州,那個地方聽說很冷,全家人都很擔心他。”
葉知秋學過曆史,知道範仲淹曾經主導過北宋的一次重大改革,這次改革雖然時間很短,就夭折了,卻成爲後來王安石改革的先導。他對範仲淹的生平并不太了解,聽範妙菡這麽說,範仲淹的改革應該是已經數年前就終結了,而範仲淹的孫女都已經十四五歲,他自己想必也有六十歲了。他這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父母官,不退休安享晚年,卻還在仕途奔波,自然是想着拼盡餘生,再爲百姓做點實事,心中不由升起無限的敬意。
葉知秋道:“你爺爺是什麽病呢?”
“我也不知道,聽我爹說,是他以前在邊塞抗敵留下的病根,回京之後,革新被皇上停了,爺爺和其他一起革新的官都被貶了,那時候,爺爺心情很不好,又病得很重,差點死了,找太醫們醫治,其他太醫們都找各種借口推脫,是你爺爺主動提出給我爺爺治病,我爺爺很感激,病略好之後,還給你們家提了一塊匾額呢,就是你們正屋大堂上的那塊匾。”
“‘藥香堂’?”
“嗯!我爺爺問你爺爺,說我給你寫個匾,你敢不敢挂,你爺爺笑了,說我連給你治病都不怕,還怕挂你的字,你得給我寫好一點,寫不好,那我自然是不挂的。我爺爺費了一整天,反反複複寫了好幾十幅,從中挑了一副最滿意的,給了你爺爺,爺爺很高興,當即就讓人镌刻匾額挂上了。”
葉知秋笑了:“看來,我們兩家應該是那時候就成了至交了。”
“是,我記得,爺爺把我托付給你爺爺寄養的時候,你爺爺還捋着白胡子瞪眼笑着說:‘給我一副字’就想讓我幫你白養孫女?你倒是好打算,除非把丫頭給我家做了孫媳婦,那還差不多。我爺爺就說,那得看你們家的造化了,兩人就拉着手哈哈大笑起來。”
說到這裏,範妙菡瞧了他一眼,那雪蓮花般潔白的臉蛋泛起了兩片紅雲,嬌羞地扭過頭去。
原來還有這麽一段故事,葉知秋呵呵傻笑着:“我大哥、二哥都已經成親,隻有我三哥和我了……”
“呸!”範妙菡輕啐了一口,道:“誰要嫁給你們家?美得你!就你三哥那五大三粗的樣,就你這傻蛋樣子,我當了姑子也不嫁的!嘻嘻”
葉知秋嘿嘿笑道:“我可配不上你,你是大文豪範仲淹的孫女,我那配。”
範妙菡白了他一眼,嗔道:“說你傻你還來勁了,罷了,不說這些了,唉,爺爺的病好讓人擔心,聽說青州真的很冷的。”
葉知秋自然不知道宋朝的青州在哪裏,想了想,道:“我們這次去,好好給你爺爺看看病,或許能想個什麽好方子,治好他的病呢!”
範妙菡笑了:“你?就憑你?你爺爺孫老太醫,你大伯父還有我們師父,都是當朝有名的太醫,三個太醫合起來都沒治好,就憑你這還跟着大師哥抄方的小學徒?”
“我是沒什麽本事的了,不過,你爺爺爲了天下百姓操碎了心,我們學醫的,盡盡心,幫他看看,看得好不好的,也是我們一番心意嘛。”
“哎!你這話說的也是,那好,等一會見到爺爺,我就跟他說,我們大宋當代本草王孫永澤孫四公子要躬親替他診病,萬勿推卻則個……!咯咯咯”
話沒說完,範妙菡已經笑彎了腰。
————————————————
在河上一直遊玩到中午,兩人肚子有些餓了,這才上岸,要找一家濱河的飯莊吃東西。
沿街走了不遠,便看見一家,門前幌子上大書四個字:“香飄四裏”
範妙菡站住了,門口一個店小二急忙迎上來,點頭哈腰道:“兩位哥姐兒,吃飯嗎?”
範妙菡柔荑一擡,指着幌子上寫的四個字:“你這飯菜,能飄香四裏?”
“嘿嘿,姑娘,你隻說對了一半,小店不僅飯菜可口,美味飄香,這酒更是汴梁一絕啊,便是城那邊的人,也巴巴的坐車騎驢過來,就爲喝一盅小店的酒。”
“哦?你這酒什麽名堂?”
“小店這酒,名叫‘七步倒’!”
葉知秋笑了:“我隻聽說有一種蛇的名字叫五步倒,被咬了走不了五步,便中毒倒斃,你這酒喝了,七步就完蛋?誰敢喝啊?”
店小二笑道:“小哥你有所不知,我們這酒,可比其他酒肆的酒要烈許多,又是酒香撲鼻,讓人不忍釋杯,遇到是個酒客,那一杯一杯喝下去,倒要不喝時,卻走不出七步,便醉倒在地了。嘿嘿嘿”
“誇張!”葉知秋道,心想在現代社會,自己喝光一瓶二鍋頭,也沒七步就倒啊,是回到家才倒的嘛。
範妙菡道:“既然他說得這麽熱鬧,不如就在這吃吧。”
“行!我到要嘗嘗他這七步倒是啥滋味。”
“啊?”範妙菡新奇地望着他,“你要喝酒啊?”
“那當然……”剛說到這,突然想起,現在自己附身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這麽點年紀喝酒隻怕不妥,不過,回頭一想,紅樓夢裏賈寶玉、林黛玉他們不也是十五六歲嘛,不也喝酒嘛,看來古人并不是隻有年滿十八歲才喝酒的。
範妙菡眨眨眼,道:“你要是喝醉了,見到我爺爺……,怎麽給他瞧病?”其實,她不是覺得他年紀小不适合喝酒,而是擔心他醉了見到爺爺,會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葉知秋卻不知範妙菡心裏所想,還把她的話當了真了,道:“我自然不會喝醉,就喝一盅,這一盅酒,以我的酒量,古代的酒……,咳咳,滿汴梁的酒,沒有能把握灌得醉的!”
“吹牛!”範妙菡嗔道,“難怪二師兄他們說你吹牛,你還當真是風大不怕閃了舌頭。——說好了,隻準喝一盅!”
“嗯!”葉知秋也不知道一盅有多少,胡亂答應了。
一盅酒一般是現在的二兩,古代的酒度數都很低,範妙菡自己喝二兩也不會醉倒,吃完之後,慢慢走走,也就散了,再說了,好不容易一起出來,也不忍心掃他的興。便到:“那進去吧!”
店小二領着他們進了飯莊,現在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堂裏滿都是人,吆五喝六的,大聲說笑的,還有小孩打鬧的,跑堂吆喝的,熱鬧非凡。
範妙菡一見這麽多人,不覺皺了皺眉頭:“小二,沒有靠窗的位置嗎?”
小二陪笑道:“這時辰,正是人多的時候,連空的桌子都沒有了,兩位隻能跟他們拼桌了。”
“哎呀,拼桌?不幹!算了,師哥,咱們換個地方吧。”
小二道:“這時辰正是吃飯的時候,到哪都是一般的人多,我們這還算寬松的呢!”
北宋奢侈之風盛行,上到皇帝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隻要手裏有點錢,便大吃大喝,遊山玩水,奉行享樂主義。當然,窮苦百姓除外。
範妙菡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擡眼看了看葉知秋。葉知秋道:“就這吧,拼桌就拼桌,反正吃完就走。桌子也挺大的。”
“還是這位小哥說的好,兩位,這邊請,我給兩位找個靠窗的桌位拼。
說罷,領着兩人往前走,一眼看見有個靠窗的長條桌子上,對面坐着兩個書生,便上前躬身陪笑道:“兩位公子,今兒個人多,這兩位沒地坐,能否方便一下,拼個桌,一起吃啊?”
背對着葉知秋他們的那書生冷哼了一聲,道:“我們喝酒不給錢嗎?”
“不不,嘿嘿,公子,隻是……”
“隻是什麽?我們兄弟在這喝酒,加上旁人,還有何趣味?你倒說說看!”
店小二點頭哈腰一個勁賠笑。
對面那書生道:“罷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拼桌就拼桌好了,叫他們過來吧!”
店小二大喜,一個勁作揖謝過,忙不疊把葉知秋和範妙菡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