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去汴河嗎?”範妙菡道。
“先去皇宮瞧瞧好不好?”
“皇宮?那地方有什麽好玩的,又不能進去。”
“在外面瞧瞧也是好的啊。”
範妙菡不知道葉知秋是穿越過來的,自然沒有看過皇宮,白了他一眼:“那地方你還沒瞧夠啊?又沒什麽玩的,沒勁,不去!——咱們去汴河花船吧,都說好了的。”
葉知秋見她不想去看皇宮,想想也是,又進不去,外面看幾堵牆也沒什麽意思,以後反正有機會,便點頭答應了。
跟着範妙菡一路走一路看,便來到了汴河邊。
汴河是京城汴梁的主要漕運交通線,汴梁百萬人口的糧食絕大部分都是靠這條河運進京城的。到了河邊,便看見一派繁忙的景象。河邊停泊的一艘艘基本上都是漕運的大貨船。一個個光着膀子的苦力扛着背着沉甸甸的米袋卸貨下船裝運,又把京城作坊出産的各色器物裝運上船。那汗津津的膀子在驕陽下,閃着晶瑩的光澤。
葉知秋站在河邊,望着一排排的大貨船,道:“哪裏有遊船啊?”
“這是貨運碼頭,沒有的,要遊船,得到前面去!走吧!”
兩人沿着碼頭河邊防洪堤往前走,過了碼頭,熱鬧跑到了後面,人也漸漸的少了,便覺得楊柳依依,河風徐徐,很是清爽。
範妙菡折了一根柳枝在手裏搖着,瞧了他一眼,突然用柳條在他頭上打了一下,然後頑皮的笑了。葉知秋是不善于跟女生打鬧的,隻會憨憨地笑笑道:“幹嘛?”
“你說我幹嘛?”範妙菡又打了他一下,嘻嘻笑着。見他還是沒什麽反應,也不反擊,便噘着嘴嗔道:“真是個呆子!”扔掉柳枝,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葉知秋趕緊跟上來,道:“走這麽快做什麽?劉媽又沒跟着。”
“我樂意,你喜歡慢你就慢慢走吧!”說罷越發走得快了。
葉知秋也不知道她這是做什麽,隻好悶聲跟着。又走了一頓飯的功夫,範妙菡突然站住了,葉知秋緊跟在她身後,沒留神差點撞到她身上,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便感覺範妙菡嬌軀一顫,扭頭過來,似笑非笑瞧着他,豔陽下,嬌嫩的櫻唇紅潤誘人。
葉知秋急忙放開她的胳膊,讪讪道:“不好意思,差點撞到你,你怎麽突然就停住了。”
範妙菡氣得一跺腳,嬌軀扭了扭,走到一棵柳樹下,扯下一根柳枝,狠勁地揪着上面的柳葉。
葉知秋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就生氣了,過去道:“你怎麽了?”
“不要你管!”
“柳葉是柳樹的衣服,你把他全扯光了,光溜溜的多難看啊”
範妙菡撲哧一聲笑了,轉過身,将一把柳葉全砸到了他臉上,見他狼狽樣,更是笑彎了腰。随即又止住了笑,白了他一眼,蹦跳着下了柳堤,來到河邊,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抱着雙膝,望着河水出神。
葉知秋跟過去,在她身邊盤膝坐下。一時間,兩人誰也不說話。
葉知秋望着一江秋水,對面河堤的樹枝,已經有一點發黃了,擡頭望,湛藍的天,遠處一行大雁,悠悠的往前飛去。現在雖然還很熱,卻已經入秋了,早覺的大雁,也開始南飛了嗎?不覺低聲念道:“‘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唉,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
“你說什麽啊!”範妙菡扭頭過來瞧他,“你怎麽知道我爺爺這首詞?”
葉知秋渾身一震,轉身瞧着她,驚喜交加:“‘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仲淹,就是你爺爺?”
“是啊!——你也知道他寫的《嶽陽樓記》啊?”
“當然知道!“葉知秋一拍腦門:“我也真笨,你姓範,你爺爺自然也姓範,又是當官的,自然便是範仲淹了,我怎麽沒想到。”
範妙菡沒有高幹子弟的傲氣,而且這時候範仲淹正倒黴,所以聽他這話沒有自豪感,隻是笑了笑:“天下人姓範的多了去了,怎地就偏偏是我家?”
一想到範妙菡的爺爺居然是大文學家大政治家大軍事家大改革家大詞人範仲淹,而自己很快就要去見他,葉知秋當真又驚又喜,好象歌迷便要見到自己的偶像一般,雖然範仲淹說不上自己的偶像,不過也是流傳千古的名人,穿越一千年,見到這樣一位人物,比現代偶像隻怕更有震撼力。
範妙菡見他傻呆呆的臉上不知是什麽表情,奇道:“你怎麽了?”
葉知秋如夢初醒:“沒,沒什麽啊。”
“我問你呐,你怎麽知道我爺爺這首詞的?這是我爺爺新近才作的。應該還沒多少人知道呀。”
葉知秋随口編道:“前些日子聽一個歌姬唱的,覺着好聽,就記下來了。”
“這樣啊,這些人傳唱倒也快。”
葉知秋很想見見這大名鼎鼎的範仲淹,急聲道:“咱們去看你爺爺去吧!”
範妙菡道:“急什麽,現在去,把劉媽等到了,可就不自由了,說好了去坐遊船的。”
“嗯,好吧,遊船呢?”
“前面!”範妙菡站起身,“走吧!”
兩人一路沿着柳堤往前走,走不多久,便到了一座小碼頭,這一帶河面寬闊,碼頭上人倒也不少,大多是穿紅挂綠的遊人,碼頭上停着不少遊船,有大有小,河面上已經有遊船在遊蕩了。
葉知秋道:“咱們上大遊船吧?大遊船穩當,坐着不晃。”
“不要!”範妙菡徑直往碼頭走,一路望去,突然一喜,跑到一艘小遊船前,道:“這一艘挺好,就它了!”
葉知秋一瞧,這艘船也就兩三米長,一個微微有些駝背的老婦拿着一根竹竿站在船邊,患得患失地望着他們:“少爺,小姐,要船遊河嗎?”
葉知秋道:“這也太小了吧?翻船了怎麽辦?”
“那活該你成落湯雞!”範妙菡咯咯笑着,問了價錢,掏出錢袋要付錢,葉知秋急忙過去:“我來吧,怎麽能讓女孩子付錢呢?”把手裏錢袋倒出碎銀,也不知道這些碎銀有多少。
範妙菡笑道:“你拿銀子付船錢啊?人家可沒戥子稱量去!還是我來吧!”拿出一串銅錢遞給老婦:“多的不用找了。”
老婦喜不自禁,忙不疊接了過來,揣在懷裏,淌水下河,扶住踏闆,道:“少爺,小姐,上船吧。”
範妙菡輕飄飄走上踏闆上了船,在凳子上坐下,瞧着岸上的葉知秋:“還傻站着做什麽?上來啊!”
葉知秋小心地上了踏闆,等老婦上船之後,幫着她把踏闆收上船。
這老婦撐船的本事倒也了得,手中長篙岸邊一撐,那船邊蕩悠悠離開了碼頭,又是幾篙,小船便到了河中心了。老婦問道:“兩位哥兒姐兒,到上遊還是下遊?”
“都逛逛,”葉知秋新奇地望着遠處的城區,雖然沒有現代社會的高樓大廈,卻是别有一番風情,便是現代社會的所謂古鎮,卻也沒有這樣的惬意。
範妙菡便道:“你就把小船劃到上面,再讓慢慢的随水漂下來就行了。”
老婦答應了,撐着竹篙慢慢往上遊而去。
這艘小船是專門給遊客改造的,中間的擋闆取了,放了兩根竹子編成的小椅子,而且固定在了船上,好象專門是給情侶準備似的。兩人并排坐着。範妙菡捋起衣袖,伸出藕節般嬌嫩的皓臂,在碧藍的河水裏劃着,看着一道道的水波從手臂處分開,從兩邊分散而去,突然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葉知秋有些奇怪,道:“好端端的歎氣做什麽?”
範妙菡望着手臂後分開的水流,道:“人生是不是像這碧水,本來在一起,遇到了艱難,便分作兩邊了,各分東西,或許再也不能相聚。”
葉知秋道:“你這就是傻話了,還說我傻呢,沒聽過抽刀斷水水更流嗎?沒有什麽東西能跟水相比,别說是你的手,便是刀砍斧劈,過了依舊會相聚在一起。”
範妙菡扭頭瞧着他,嫣然一笑:“說的也是,我怎麽就沒想到。”
“這就是樂觀主義和悲觀主義的區别。”
範妙菡對這兩個詞自然不知道,問道:“樂觀主義?悲觀主義?是什麽啊?”
“呐,這麽給你打比方吧,你拿一幅畫,上面畫着好多星星,問别人看這個畫想到什麽。如果這人說:‘哇!好美的星空!’這人就是樂觀主義;若是這人說:‘啊!誰打了我腦袋一棒!’這人就是悲觀主義。”
範妙菡咯咯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