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醫館休息啊。你傻了?”
葉知秋這才想起,碧巧曾經告訴過他,醫館是五日休息一日,跟朝廷官員的輪休一樣,休息日不診病,急診除外,醫館除了值班大夫之外,其餘的人可以休息。葉知秋他們不是坐堂大夫,自然可以休息的。
他想着穿越過來,還沒有好好把京城逛逛,便道:“我陪你看你爺爺可以,不過看完之後,你陪我逛逛京城,好不好?”
“好啊!太好了!”一聽這話,範妙菡更是歡喜,都差點蹦起來了,拉着他的胳膊道:“咱們去汴河邊坐船遊玩,好不好?”
“行啊。各處都去看看。”
“好!那咱們可說好了!”
“嗯!”
葉知秋回頭瞧了她一眼:“剛才學堂上,我看你着急的時候呼吸加劇,好象喘不過氣來似的,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
“找大夫看過嗎?”
“當然看過,你爺爺看的啊,要不然,我到你們孫家來做什麽?行了,别婆婆媽媽的了,說說你是怎麽偷偷背書來着?你肯定躲着一個人使勁背書,然後等一天突然石破天驚出來,吓大家一跳,對不對?咯咯咯”
範妙菡開心地笑着,仿佛葉知秋的光榮就是她的光榮一般。
葉知秋笑了笑,把話題轉開,誇她衣裙真漂亮,女人對自己的美有一種天生的警覺,總是很在乎别人的感覺的,所以葉知秋随口說到這個話題,立即便把範妙菡注意力引開了,叽叽喳喳跟小麻雀似的咯咯笑着說起了如何衣着打扮的事情。她一路說着,葉知秋幾乎都插不上嘴,不過他也不善于跟女生說話,便微笑着聽着,一直到了範妙菡的住處冬藏園。
範妙菡一家人不是孫家的親戚,卻能在孫家單獨住一處院落,足見範家跟孫家關系不同一般。
送到院門口,範妙菡的小丫鬟已經趕上來敲開了院門,一個老媽子出來,看見葉知秋,喜滋滋道:“是四少爺啊。這麽晚送我們妙菡回來啊?多謝了!”
“劉媽,還不趕緊的讓少爺進屋坐!”
“這個,天晚了,四少爺又是剛剛病好,不要在外面太久了,還是改日再請少爺來坐吧。”
葉知秋這才知道,這位老媽子就是先前範妙菡說的那個不讓她出門來探望自己的那個劉媽,說什麽剛死的人不幹淨,想起這婦人說自己是剛死的人,現在又堵住門不讓自己進去坐坐,心中未免不快,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對範妙菡道:“我回去了,晚了娘會擔心的。”
“那好吧。”範妙菡拗不過這位劉媽,想着葉知秋說的也是,便道:“别忘了剛才我們說好的事情。”
“不會忘的!”葉知秋擺擺手,帶着小厮文硯回了家。
望着葉知秋他們走遠了,範妙菡這才扭轉身,沖着劉媽一跺腳:“媽媽,你也真是的,人家都到了門口,你都不讓進屋坐一回,讓人家怎麽看嘛!哼!”說着,氣嘟嘟跺着腳沖進了院子。
劉媽趕緊把院門關上,跟了過去,道:“我的姑奶奶,你的身子骨要緊,可是不能生氣的。”
“我偏要生氣,我就要生氣,是你讓我生氣的,我死了就怪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劉媽陪着笑跟着她進了屋,“你别生氣了啊,我給你做好了蓮子羹,給你端來?”
“不吃!氣飽了!”範妙菡将書包往桌上一甩,當當兩下,将鞋子脫了摔倒一邊,撲通一聲跳到自己床上,拉過被子蓋着。
劉媽歎了口氣,在床邊坐下:“妙菡,你身子有病,孫老太醫已經說過了,你這病呐,不能急,不能傷心,不能生氣,不能苦悶,也不能大喜或者大悲,總得慢慢調理,才能好的,看你性子這麽急,這病可怎麽辦?”
範妙菡呼啦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噘着嘴道:“你知道我這病根,還故意嘔我!”
“哪有啊,我可都是爲了你好!”
“爲我好?哼!人家四師哥都要病死了,你偏不讓我去,堵着門,把我氣得犯病,這也是爲我好?”
“我哪知道他能死而複生啊?還以爲他便要死了呢,大老爺、二老爺都這麽說的,我是怕你去了沾上不幹淨的東西啊,唉!你可是奶娘的命根子,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把拉扯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靠誰去啊?”說着,劉媽扭過臉去,抹着老淚。
範妙菡瞧了她半晌,把噘起的小嘴收了,俯身過去摟着她的胳膊,道:“媽媽,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你也得替我想想啊,我總不能跟籠中鳥一般悶在屋裏養病吧?人家師哥好心送我回來,也該讓他坐一會說說話吧?哪有堵着門不讓人進屋的,怎麽說我們還是住在他家呢!上一次你不讓我見他,還可說是他病得要死了,生怕我去了沾上不幹淨的東西,可人家現在好端端站在門口你都不讓進,你讓我以後怎麽見他,怎麽做人嘛!”
劉媽歎了口氣,道:“我的兒,我知道你喜歡四少這孩子……”
“誰喜歡他了!他個呆子!”範妙菡又羞又窘,甩開手做到床裏,抱着雙膝,把一張石榴花般嬌羞的俏臉埋在腿上。
“可是的啊,這四少爺是個呆子,不懂風情,又不會體貼,回回都讓你生氣,又哭又笑的,這怎麽得了,若是真的嫁給了他,那将來還不有的你的氣受?孫老太醫說了,你這病呐,不能急,不能傷心,不能生氣……”
“不能苦悶,也不能大喜或者大悲!——你都說了一百遍一千遍了!”範妙菡嗔怪地噘起了小嘴,“我沒說要嫁給他啊,我隻是覺着他可憐,人傻傻的,老是被人家欺負,特别是那個孫永轅,還有那個趙亮!哼!合着夥欺負他,我就看不慣,所以才幫幫他的,沒說喜歡他,更沒說要嫁他!”
劉媽笑了:“你是我從小奶大的,我咋不知道你的心思呢?你看他那眼神,可不是憐惜的樣,呵呵呵”
“媽媽!”範妙菡嬌羞無限,抓着她的胳膊扭個不停,“你再說,我可不依你!”
“好好好,我不說了,唉,我的兒,你隻要是好端端的,我這心呐,才放得下,你爺爺後天就要離京赴任去了,唉,他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這病怏怏的身子,也不告假留下來好生找大夫瞧瞧,這要是去了,路上有個好歹,可怎麽辦呐!”
說到爺爺,範妙菡安靜下來了,也歎了口氣,道:“等我去看爺爺的時候,再勸勸他,讓他留下來治病,把病治好了再去。——可是,就怕爺爺不聽我的。”
“說說也好,聽不聽的,你也算盡一份孝心。”
“嗯,——我餓了,你讓人把蓮子羹給我端來吧。”
“好!這就去!”劉媽起身,又歎了口氣,出門去了。
範妙菡臉上紅暈猶存,抱着兩腿,把下巴颏放在膝蓋上,想起剛才說到嫁給葉知秋的話,又喜又羞,纖腰扭了幾扭,把臉側着貼在腿上。
可是,想想劉媽的話,又想想自己的病,臉上笑容慢慢消失了,片刻,禁不住輕輕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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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秋帶着文硯回到了自家院子。
他們敲開門,碧巧好象就躲在門後似的冒了出來,從小厮文硯手裏接過書包,道:“少爺今日小考如何?”
文硯得意洋洋道:“今日少爺可是大大的露臉了,二老爺抽問的問題,少爺全都答上來了,而且,沒學過的内容少爺也當當的全背了出來,全學堂的人都聽的傻了呢!呵呵呵,偏偏那個大太太的侄兒趙亮不長眼,跟少爺挑刺,也被我們少爺三句兩句的說得啞口無言呢!你是沒看見,可解氣了!”
“是啊?”碧巧又驚又喜瞧着葉知秋,“趕緊的去跟太太說吧,免得太太着急!”
說着,跟着葉知秋過了穿堂來到正屋裏,嶽氏手握佛珠,聽到外面說話聲,又聽不真切,正在那裏張望。見到葉知秋進來,忙過來道:“怎麽着?你師父打你了?打得厲害不?疼不疼?”
往常,每次小考葉知秋幾乎都是要挨闆子的,每次都手心紅紅的回來,每次嶽氏都要心疼得掉眼淚,有心不讓兒子學醫了,可是兒子學四書五經更吃力,老太爺也沒開口不讓他學,所以隻好強撐着,這一次隻怕也是難免,想着兒子大病一場,差點死掉,剛好了上學,又要挨打,想到傷心處,眼圈都紅了。
碧巧趕緊上前道:“太太别着急,少爺這一次沒挨打,而且把師父考的全都答上來了,學堂裏可露臉了呢!”
嶽氏不敢相信,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望着葉知秋道;“真的?”
葉知秋點點頭,憨憨地笑了笑。
嶽氏兀自不信,生怕兒子說謊哄自己高興,拿過他的手翻過來一看,手心好端端的,并沒有以往挨打之後的紅腫,這才信了,歡喜得眼淚一個勁往下掉,手裏撚着佛珠:“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兒有出息了!”
葉知秋道:“放心吧娘,我一定好好學,再也不會挨打了的。”
“那就好,那就好!趕緊的回去歇着吧,明早還要上醫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