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我蠢？”

滅霸睥睨四方的霸者氣息，驟然一滞，狹窄雙眼（相較于龐大的紫色臉龐而言）中閃過驚愕憤怒的色彩。

他可是滅霸！最後的瘋狂泰坦！黑暗象限之主！行走的天災！

他有着凡俗生命難以想象的智慧，他可以是最傑出的機械工程師或者是計算機科學理學士，可以是哲學家、宗教領袖，

他一個人就能從一堆太空垃圾中拼湊出一艘宇宙巡洋艦，哪怕把他丢在荒無人煙的熱帶雨林星球，身邊連一柄小刀也沒有，百來年後他也能将科技樹攀登到星際殖民時代；

他有着戰士與學者的直覺，能洞悉層層阻礙背後的真相，能解析複雜謎團下的謎底，世界的一切奧妙，都向他敞開了大門。

這樣的存在，竟然.....竟然被說是蠢貨？！

似乎是感應到了主人的心理波動，那缤紛恢弘的彩虹圓環開始周期性地膨脹收縮，

七種顔色代表的七種生物情感，蘊含着沉靜恐怖的力量，似乎下一秒就要宣洩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洪流，将眼前的一切轟爛。

“沒錯。”

面對有可能到來的打擊，李昂一點壓力也沒有，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淡漠說道：“我們暫且不提，摧毀半數生命行動的合理性或者有效性，

先談一談該計劃的有效性吧，

你既然自诩是爲了更宏偉的目标，在滅絕過程中也要做到完全随機，以保證其公平屬性。

那麽，你打算怎麽實現‘絕對随機’？”

滅霸一時間有些摸不清出對方的套路，先是惡意嘲諷一波他蠢，然後又氣定神閑地進行和平交流，

這是打？還是不打？

盡管最後的泰坦人，對于所謂榮譽、尊嚴毫不在意，但是當對方跳到臉上進行嘲諷的時候，他的内心還是有一絲絲想要證明自己的沖動，

于是，他開始試圖争辯，

“量子艦船之所以存在，是因爲艦船當中存在着智慧生命，這些智慧生命在量子概率雲擴張過程中，可以進行自我觀測或者不觀測，

這使得概率雲能自由決定坍縮、非坍縮的狀态。”

滅霸說道：“智慧生命的數量必須要多，意志必須足夠堅定，才能保證他們不會被概率雲的混沌屬性所吞噬。

但是凡俗生命終究盡時，就算是背負種族存亡重任、意志堅定如鐵的地球軍人，也隻能将概率雲保持在半個銀河系的規模。

而且，要執行滅絕計劃，找其他的人我也并不放心。”

“所以...”

“我打算将自身量子化。”滅霸的語氣風淡雲輕，不像是在談論自己的生命存在形式，而是在談論最近的天氣狀況，

“擁有靈魂寶石的我，完全可以承擔量子化帶來的意志負荷，

除此之外，寶石能給我帶來巨量的、堪比量子計算機的計算能力——靈魂本來就是天生的信息處理器。

而這種龐大的計算力，也爲我的随機滅絕計劃奠定了基石。”

滅霸冷靜而沉着地說道：“我追求的是絕對公平，而絕對公平也就意味着絕對随機，即任何‘可預測’的情況都是不被允許的。”

李昂聞言了然，說道：“你打算求助于量子？”

“沒錯。”滅霸點了點頭。

現代計算機的“随機”，基本都是開局一個“種子”，經由各種錯綜複雜的運算公式，盡可能做到增加随機性，

但是隻要“種子”與“運算公式”存在，這種随機也就是“僞随機”，隻要運算周期足夠長，終究會出現重複結果。

哪怕出現重複的周期性拖長了到一百億年，但對于滅霸這種完美主義者而言，也是不能接受的。

要實現字面意義上的随機，滅霸必須求助于量子，

這倒并不是多麽困難的技術，日常生活中都能察覺到的熱力學噪音（白噪音）或是原子衰變，都是絕對随機性的表現，隻不過量子化大腦會将這一過程進行極大的簡化。

“我的量子化大腦中的某一部分，會異步地以一定頻率産生随機比特流，這種根據熱力學産生的随機比特是真正的随機數。

屆時，擁有量子身軀我會像篩子一樣，篩過整個銀河系，通過‘是’或者‘否’的單項選擇，決定每個個體生命的存活與否。”

滅霸鎮定自若，侃侃而談，冷靜得根本不像一個恐怖分子，而像是一位兢兢業業搞科研的教授。

“很好，你成功解決了公平性的問題。”

李昂笑道：“那麽，你能确保該計劃的有效性麽？”

滅霸皺起了眉頭，“當然可以，隻要消滅掉半數生靈，剩下的那一半，就可以獲得極大的喘息空間，

多餘出來的資源，就足以保證銀河系衆生，在一段較爲漫長的時間内，不會因爲資源匮乏而進行無謂的戰争。

短暫的混亂，換取長期的和平，這有什麽不好。”

“呵呵。”

李昂搖頭笑道：“你聽沒聽過馬爾薩斯主義？”

“嗯？”紫薯頭揚起眉梢。

李昂解釋道：“馬爾薩斯主義，指的是人口會以指數增長，而資源和糧食總量，則是以線性增長，這就決定了人口必然在某一時刻，超過環境所能承載的上限，

爲了資源而産生的戰争與饑荒，則會讓人口減少，重新恢複到較低水平。

就這樣，人口與資源的矛盾，産生了永無休止的悲劇循環。

這，就是馬爾薩斯陷阱。”

滅霸了然，銀河系的諸多文明，也曾經在人口問題上進行過研究探讨，産出過類似于馬爾薩斯陷阱的理論。

“沒錯，就算銀河系的疆域再廣闊，就算資源再豐富，也無法支持無限膨脹的人口。”

滅霸說道：“個體生命的貪欲是永無止境的，這就導緻了悲劇一再上演，永無新意。

更糟糕的是，文明的發展是螺旋式上升的，星際戰争的規模與烈度，将持續升級，産生更大的悲劇。

而我，就要終止這場悲劇。”

說罷，滅霸向前踏出一步，心境淡如止水，智珠在握，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