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駐足于監牢的鐵栅欄外，用好奇的目光向其中張望，稍顯輕浮的視線，在那些塗繪于黑闆上的公式周圍逗留了幾下，這才不急不緩地說道：“史塔克先生，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讓那位曾經的鋼鐵俠顫抖了一下，留着雜亂頭發的男人轉過頭來，有些恍惚地撓了撓長滿青色胡茬的下巴，澀聲說道：“你是....彼得？”

幾十年前，還是鋼鐵俠的托尼·史塔克曾經給過彼得·帕克很大幫助，不僅給他送上許多史塔克工業制造的高新裝備，還教導他成爲超級英雄所需付出的代價，所需承擔的責任，并試圖招募彼得加入複仇者聯盟——雖然沒有成功。

事實上，如果托尼·史塔克沒有小辣椒這位紅顔知己，那麽彼得唯一在世的親人——那位早年喪偶、徐娘半老的梅嬸，就很有可能與托尼牽手成功。

時隔五十餘年，托尼淪爲了階下囚，而曾經幼稚天真的彼得，也一本正經地穿上了西裝——後者西裝前胸所佩戴的員工牌，證明了他已經成爲了學園都市高級雇員。

“好久不見。”物是人非的變遷感，讓托尼臉上的皺紋更加深邃，他将手指間捏着的粉筆輕輕放到黑闆下方的凹槽當中，輕聲說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有資格拜訪底層監牢的高級雇員并不在少數，但是這些元老級的人物很少會親自前來，除了“避嫌”這個因素之外，也因爲進入底層監牢後需要接受哈莉·奎因博士那繁瑣的心理測量。

“彼得”沒有回答托尼的這個問題，他伸出手指，朝着那些公式點了點，“您最近在研究什麽？”

“...精細結構常數。”

托尼·史塔克說出一個名詞，他聳了聳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背上反人類罪名之後，我自願爲自己的錯誤買單，而贖罪的最好方式就是繼續爲人類的發展進程發光發熱。

在抛棄了那些不必要的社交娛樂活動之後，我有足夠的時間，一邊優化鋼鐵戰衣，一邊進行科學領域的前沿研究。

說實話，待在這裏其實也挺不錯的，資金充裕到極緻，科研設備一應俱全，能夠随時随地與全球的同行交流，

如果憋得慌還能插上腦後插入栓，進入虛拟世界，進行社交活動，打打電子遊戲什麽的。”

托尼的語氣頗有些“此間樂不思蜀”的意味，不過從他嘴角的苦澀笑容可以看出，這應該是無奈之下的自我安慰。

....

“彼得”沒有說話，他盯着那些公式看了好久，片刻過後才回過神來，擡起手腕，朝着監牢的合金栅欄噴塗蛛絲。

“等等，你要幹什麽？！”牢房内的托尼·史塔克瞪大了眼睛，看着“彼得”将蛛絲繞過合金栅欄，把兩股蛛絲綁在一起，并噴吐出更多蛛絲，一圈一圈地繞在兩根護欄上。

“你瘋了嗎？！”

托尼嘴唇忍不住顫抖了起來，沒有人！能從地下監牢越獄！

不管關押在這裏的是某個神系的神祇，還是精通地獄邪術的邪祟，抑或浸**法之道的魔導士，都不可能逃離此地！

“彼得”隻是不管不顧地把更多蛛絲纏在欄杆上，将那合金材質鍛造的金屬牢門，覆蓋成白色的蛹狀。

“沒有用的，就算你是用高溫灼燒，低溫冷凍，雷霆劈斬，酸液腐蝕，都無法對這列特種鋼材造成傷害。”

托尼看着彼得白做無用功，苦口婆心地勸解道：“孩子，你應該走開了，這扇門是打不開的。而那些護衛馬上就要趕到。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希望自己像我一樣被管在這裏一被子的。”

作爲長輩，托尼實在是不想看到小蜘蛛和自己一樣淪爲階下囚，這對他而言是一種莫大的痛苦。

“彼得”隻是沉默着，沉默着，他不斷增加拽緊蛛蜘蛛俠絲的力度，握住蛛絲的手掌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淋漓鮮血從他的手掌中滴落，然而“彼得”就像是無知無覺一般，繼續放任手掌被蛛絲所切割，露出其中的陰測測白骨。

火焰，順着“彼得”流出的鮮血所點燃，那焦黑粘稠的跳躍火焰，像是擁有自身生命的野獸，肆意啃咬着所粘附上的合金欄杆。

被困在牢房内的托尼愣住了，彼得·帕克隻是被變異蜘蛛咬傷了而已，又哪裏來的縱火異能？而且，這種随意變幻形态的魔火，怎麽看也不像是凡俗火焰。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托尼認爲那團火，既像是異能賦予的赤炎，又像是地獄惡魔噴吐的硫磺火，又像是魔法所締造出來的高溫灼熱等離子體....

這....是學園都市人體改造技術所賦予的新能力麽？還是說，彼得·帕克身上發生了某種詭異的異變...

托尼·史塔克的心思急轉，他眼睜睜看着蒼白蛛絲被火焰吞噬，連同合金欄杆一起，融化成一灘熾熱液體，肆意淌在地上。

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整個地下監牢裏的白色燈光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則是血一般猩紅的應急警示燈。

“請。”

彼得站在監牢外，擺了一個堪稱标準的姿勢，像是一位款款紳士正邀請名媛加入舞池中央一般，邀請托尼·史塔克走出囚牢。

“你不是彼得，”托尼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我敢保證，不管你是誰，你都會爲此時此地的舉動而後悔終生。

任何挑釁李昂的人——比如像我，都會爲自己曾經的草率和輕敵而付出代價。”

彼得輕佻地吹了個口哨，随手射出蛛絲，鈎中了托尼，将他拽出了監牢——脫離了鋼鐵戰衣之後，後者就隻是一位花花公子而已。

“安靜，史塔克先生，不然我并不介意嘗嘗你的味道。”

彼得扼住了史塔克的脖頸，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中，聆聽着那刺耳喧嚣的警笛。

全自動化的監獄防禦系統啓動了。

足以将泰坦巨人迷倒的麻痹屬性神經毒素藥劑彌漫在空氣當中；

穩态強磁場從地表下方的儀器中釋放，阻斷任何電磁通訊；

镌刻在牆磚上的術法，如同船錨一般，牢牢鎖定周圍的每一寸空間，粉碎闖入者利用空間傳送術撤離的念頭；

沉重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全副武裝的星際戰士還有10秒鍾不到，就能用手中的高斯步槍在走廊裏編織出象征死亡的火力網；

除此之外，還有鐳射光束、伽馬射線之類的自律武器傾巢而出，朝着入侵者的方位襲去。

就算站在走廊裏的是一位神祇，也隻有引頸待戮的下場。

然而，陷入絕對困境的彼得卻面不改色，他挾持着史塔克，擡起頭顱，越過地下工事的建築結構，看向極遙遠的天穹。

“你知道麽，這個世界是假的。”

彼得，或者說大群再次重複了這句話，他的眼中爆發出無盡光芒，周遭事物無論是激光、電磁波、毒氣還是實體化的地闆、牆磚、星際戰士，都在光芒中被轉化爲幽藍色的數據流，

那一行行、一串串的數據流，由0和1組成，每一納秒都在不斷變換顫抖，這其中所産生的視覺沖擊，足以将凡俗之人的大腦燒焦。

作爲史上頭号反人類罪犯的托尼·史塔克，早就被注射了各類基因藥劑已确保其身軀不會衰老，但在看到那些龐雜繁瑣如同天書一般的數據流的時候，大腦依舊産生了一絲停滞。

在他眼中，整個世界的本質都出現了某種變化，那些富有色彩的真實物體，像是逐漸褪色斑駁的老照片一樣，失去真實觸感，

反倒是幽藍色的數據流，顯得更加逼真，更加....貼近世界的本質。

從大群眼眸彙中綻放出來的光芒逐漸消散，當托尼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陰暗地下室中，穿着囚服，蓋着毛毯。

地下室裏并不隻是有大群，還有另一個托尼非常熟悉的人影。

神君杜姆，或者說毀滅博士。

上次與毀滅博士見面，還是在幾十年前。

托尼找了一群不滿李昂超然地位的科學精英，集衆人之力打造出了名爲“奧創”的量子智械，神君杜姆也在那群人當中。

等到學園都市派人前來問責，神君杜姆也和其他人先行撤離，讓絕對跑不掉的托尼背上了這口黑鍋。

值得奇怪的是，半個世紀過去了，神君杜姆身上的氣質依舊是那麽陰冷桀骜——和托尼同一時代的超凡者，或多或少都在時間洗練下發生了心态變化，那麽杜姆的“不變”就顯得有些怪異。

逐漸明白自身處境的托尼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安靜呆闆地保持着坐姿，面無表情地看着毀滅博士與大群，一言不發。

冰冷的沉默降臨在這間地下室裏，良久，不适于安靜氣氛的神君杜姆沉聲說道：“和上次見面相比，你成熟了很多，托尼。”

“...五十多年不見天日的牢獄生涯過去了，如果我還能保持花花公子的作态，我也會佩服我自己。”

托尼低垂着眼簾，興緻缺缺地說道。

“五十多年？”神君杜姆所佩戴的鋼鐵面具，頗爲靈活生動地表達出了“嘲笑”的意味，“托尼，這個地方的五十多年，隻是外界的七天而已。”

“什麽？”托尼愕然不解。

侵占了彼得軀體的大群适時插入話題，爲托尼解釋了一番外界的來龍去脈。

洛姬的偶像歌姬計劃，查爾斯教授的思維加速計劃，太平洋海底的拉萊耶金字塔，以及承載了七十億人的缸中大腦世界。

一番解釋下來，饒是托尼心理素質驚人，也忍不住瞠目結舌，讷讷無言，心底隻剩下一個念頭，“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等到托尼的振金稍稍退去，大群适時地說道：“史塔克先生，我們找你來，是希望你能協助我們。”

托尼猛地回過神來，盯着對方那張熟悉的面孔，淡漠說道：“協助？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麽協助你們，

脫離了鋼鐵戰衣以及史塔克工業集團之後，我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稍顯聰明的中年男子而已，除了腦子之外沒有任何超凡能力。

更何況，就算我有能力，有爲什麽要協助你們呢？

幫你們打碎這個加速世界麽？别看我現在隻是個背負反人類罪名的犯罪分子，但是我依舊背負着對人類族群進行贖罪的責任。

缸中大腦世界目前來看是積極正面的，并且在可預見的未來中，也是積極正面的。

我不會爲了一己私欲，而摧毀這份希望。

因此，如果你們要提出用什麽‘自由’、‘皿煮’、‘平等’、‘人權’或者其他之類的口号，來說服我的話，還是早點歇了吧，

我已經過了那個大資産階級既得利益者的思想階段，如果要形容的話，我應該是到了地球人類文明共鏟主義的思想階段。”

托尼此時表露出的思想覺悟，令大群和神君杜姆顯得頗爲驚訝，

WTF？

鋼鐵俠你怎麽可以做出這幅“資産階級”都是吸血鬼的表情啊？

你之前可是世界上最成功的軍火商人之一啊喂？

人脈遍天下，上可跟總統打高爾夫，下可跟區議員逛夜總會，每個牙縫裏都塞滿底層勞動者血肉的大資本家說的就是你！

仿佛看懂了杜姆和大群臉上的蛋疼菊緊表情，滿臉憔悴的托尼·史塔克微微一笑，淡然說道：“世界上隻有背叛階級的個人，沒有背叛階級的階級。不管這裏是不是缸中大腦世界，55年的時間教會了我很多。

讓我能夠沉下心來，回顧之前的一點一滴人生。

我悟了，我懂了，我明白了，

人類社會的發展，必然要遵循一個原則，即：生産關系要适應生産力。

任何的黨同伐異，任何的思想理念，任何的矛盾鬥争，任何的主義、非主義，都要遵循這個原則。

資本主義，是不适應擺在人類面前的銀河大海征程的，如果你們還試圖用資本主義基礎上的‘人權’、‘自由’、‘皿煮’裏面來說服我，那都是不可能的。”

說罷，不理會杜姆與大群的扭曲表情，托尼·史塔克掏了掏自己的衣領口袋，從中翻出一本紅豔豔的小本本。

上面三個大字《黨員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