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發現什麽了?”
到現在還沒有摸清楚狀況的康斯坦丁有心詢問,卻又怕打擾到李昂的思路,等到後者挑起眉梢,才猶豫着問了出來。
“隻是有了點思路。”
李昂搖了搖頭,繼續看着電視機的屏幕。
此時的景象不可謂不詭異,
一具燃燒着地獄魔火的白骨骷髅,一個沒了臉皮的小醜,一個頹廢憔悴的英國術士,以及一位平平無奇的青年,
都站在荒廢破敗的汽車維修廠中,于冷清月光下,将目光聚焦于一堆老舊電視機内的偶像少女。
舞台之上,全身籠罩在紗裙内的洛姬依舊在唱着歌。
“There are people dying”
(有些地方的人們正在逐漸死去)
“And it's time to lend a hand to life”
(是時候該伸出援手了)
“The greatest gift of all”
(這是對所有人最好的禮物)
洛姬的聲音極爲空靈清澈,如同一泓清泉,天上明月,林間晚風,卻又不顯得過于孤寂冷漠,蕭瑟晦暗,飄杳絕塵,而是給人以一種朝陽般堅定溫暖的感覺。
不同于那些毫無專業素養的流量明星,來自阿薩神族,從小接受天後弗麗嘉專業藝術教育的洛姬,無論是強混聲還是弱混聲都遊刃有餘,在聲壓、共鳴、音質等方面足以碾壓一大串專業歌手,
特别是地球上的專業團隊對洛姬進行了曆時數月的強化訓練,以及現場專業設計過的舞台,都讓洛姬的歌聲得到了最爲完美的發揮。
内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到達現場的基本都是業界精英,除了主管運營的資本家,和遠渡重洋從華國趕來的流量鮮肉之外,都能聽得出來洛姬的歌唱水平,臉上紛紛露出了驚歎神色。
當然,對于電視機、電腦屏幕前的觀衆們而言,他們不會在意那麽多的聲樂專業術語,頭腦裏隻剩一個念頭——
真他-娘-的好聽!
堪比天籁的歌聲缭繞在第二新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上空,适時的,大屏幕開始變化。
原來PDC行星防禦委員會标志逐漸隐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幻燈片。
“We can't go on pretending day by day”
(我們不能再一天天無視下去)
“That someone, somewhere will soon make a change”
(或許某處的那個人很快就會得到機會)
大屏幕中,一座荒廢坍圮的城市廢墟屹立在沙漠中央,敦實厚重的坦克,荷槍實彈的中東士兵,武裝直升機朝着濃煙滾滾的街巷徐徐前進,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橫屍于街道中央的、滿身鮮血的中東孩童。
“We are all a part of God's great big family”
(我們都是上帝造物的一部分)
“And the truth, you know Love is all we need”
(你也知道我們都需要愛)
屏幕再次變化,航拍視角之下,如同山一般高聳的藍色海浪,向着前方傾倒。
具有東南亞地區特色的低矮平房,于傾覆海嘯下,似積木一般垮塌。
良久,慘白海浪退去,木石建築物的碎片堆砌在一起,像是沙畫後殘餘一旁的粉末。
比蝼蟻大不了多少的屍體嵌在淤泥之中,烏怏怏的食腐鳥類盤旋在天空當中,作爲陪襯的,則是地上那些仰頭哭泣的人。
We are the world, we are the children
(我們都是世界的一部分,我們都是孩子)
We are the ones who make a brighter day
(我們都是那些能夠創造美好未來的人)
畫面再次變化,稍顯老舊的城鎮,污水橫流的陰暗街道,身上穿着滿是破洞棉襖的小女孩緩步跋涉,
她一臉土色,身後拖拽着的裝有易拉罐的垃圾袋極大極高,令人忍不住想象易拉罐碰撞磚石路面時發出的金屬碰撞聲。
而在女孩身旁,則是穿着幹淨整潔校服的同齡小學生,背負着書包,談論着校園中所發生的事,全然無視了小女孩眼中羨豔卻帶有一絲麻木的神采。
“So let's start giving”
(所以讓我們開始奉獻)
“There's a choice we're making”
(我們需要作出一個選擇)
畫面更疊,身穿PDC行星防禦委員會制服的工作人員,以及塗繪有PDC标志的章魚智械,出現在世界各地。
他們将一戶戶掙紮在貧困線上的居民遷出深山,爲他們帶去現代化的生活;
他們爲戰亂地區的人們帶去秩序與和平,隻要願意接受PDC的領導,那麽那些人就能在PDC工作人員的護送下前往安置區,不用擔心那些軍閥。
他們爲饑餓地區的人們帶去糧食作物,帶去精準農業,與工業生産線,如果自願的話,PDC還會将他們集中在巨型的、堪比城鎮的摩天大樓内。
他們甚至還關懷到了非人類的生命,集中化的城市生活空出了更多的自然空間,自然保護區面積第一次超出了人類的居住區域,
即将滅絕的物種能夠在自然保護區中得到專業安置,不用擔心消失在漫長的進化史長河當中。
“We're saving our own lives”
(我們需要拯救我們自己)
“It's true we'll make a better day”
(我們一定能帶來更好的明天)
“Just you and me”
(隻需你和我)
畫面逐漸拉近,PDC的标志不斷放大,最終占滿整個熒屏,倒映在人們的瞳孔之中。
舞台上,洛姬微微蹙眉,眉眼間徹底褪去了謊言與狡詐之神的那種陰鸷狠毒,反而如同觀世如火宅的慈悲仁愛菩薩,如同堅韌溫和的聖母雕像,
然而無論是台下抑或屏幕前的觀衆,都沒有将注意力集中在洛姬的容貌上,恰恰相反,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她的歌聲中。
一種溫暖而堅定的情感在人們的心中蔓延,似乎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的思維都開始變慢了。
他們緩緩閉上了眼睛,仿佛脫離了自己的軀體窠臼,緩緩上飄,置身于柔和的、甯靜的黑暗。
沒有重力,沒有束縛,沒有痛苦。
收看本次格萊美頒獎典禮的六千萬人,就像是六千萬座基站,将已經編織成型的心靈網絡向外擴散,
最終,隻要在洛姬歌聲籠罩範圍之内的七十億地球人類,都被席卷進入了心靈網絡。
他們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光點,覆蓋在星球上的光點。
每一個光點,就象征着一個人類,而這些光點,在洛姬的歌聲之中逐漸連綴成線。
人們能看到彼此的痛苦,彼此的快樂,彼此的一切情感,乃至所有知識,信息。
這些信息,在人們的心靈網絡中飛速傳遞交流,其效率遠遠超出逐字逐字的語言。
這并不是簡單的思維共享,而是更爲高級的思維加速。
一秒鍾,在人類的觀念中被延長到了一百秒乃至一千秒,往常需要漫長時間去處理的思維問題,在加速環境下隻需一瞬。
這,并不是洛姬的力量,她在舞台上瞪大了眼睛,茫然無措地看着台下,那些緊閉雙目的觀衆。
“這就是,面壁計劃麽?”
廢棄汽車廠中,小醜放肆地笑了起來,撲身上前,不顧靜電,将瞳孔狠狠貼在了屏幕上,
“面壁者查爾斯,我,是你的破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