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部“模因制藥在非洲與印度實行的人體改造計劃”,其實還有更多的内容沒有披露出來。
即将在印度全國範圍内鋪開的“人體改造計劃”,目标是将那些無益于印度發展的“累贅人口”,轉變成優質人口,
經過“綠皮獸人改造項目”的底端印度人,各個都能吃苦耐勞,性情溫和,逆來順受,是遠超合格線的産業工人;
經過“星際戰士改造項目”的中層印度人,各個都勤奮上進,熱愛工作,願意爲印度國家抛頭顱灑熱血,是合格的建設者;
經過“人造血族改造項目”的頂層印度人,各個都皮膚變白,思維變快,壽命延長,容貌向高貴的“雅利安人”靠攏,除了偶爾需要飲食鮮血之外,沒有任何副作用。
這三種人體改造項目并不公平,可以說是從基因層面上将印度割裂成三個階級。
不過印度是個神奇的國度,這裏的人們既然能适應“一億人口十二億牲口”的特殊國情,自然也能适應人體改造——畢竟這種效果強于種姓制度的階級固化方式,完全戳中了印度領導層的爽點。
簡而言之,就是基因版本的“階級固化”。
按照模因公司在印度與非洲的版圖,農民的子女會是農民,工人的子女會是工人,白領的子女會是白領,資本家、官僚、軍閥的子女也隻會是權貴。
農之子恒爲農,商之子恒爲商,士之子恒爲士。
這單調的陳述背後,隐藏着令戴安娜公主渾身發涼的真相。
模因制藥集團,想得根本不是什麽普及健全印度公共衛生安全服務系統,而是赤裸裸的割裂印度社會,實現永久性的階級固化。
如果說後天的教育也許能讓人順着藤蔓向社會上流奮力攀爬,那麽基因層面的鴻溝将再也無法逾越。
接受了高等級人體改造的印度上層,将會比低等級人體改造者跑的更快,壽命更長,容貌更沒,思想更爲深遠,智慧更加淵博——這樣一來,賤民之後如何能與權貴子女相競争?誰給他們的勇氣進行競争?
君子之澤,尚且三世而斬,模因制藥集團的做法,卻是要讓印度底層再無出頭之日,讓印度上流階層永遠保持特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這也是戴安娜公主,這位人間半神感覺到恐懼憤怒的原因。
戴安娜公主并不是蠢人,恰恰相反,這位有着博大胸襟與慈悲善良心地的新時代女性,第一時間就看穿了模因公司的把戲。
她得出了第一層結論。
見微知著,一葉知秋,戴安娜公主的才思敏捷如果讓李昂知道,恐怕也會拍響手掌,稱贊一聲“精彩,有趣。”
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顧絲質睡衣下露出的粉嫩香肩,一把拿起電話想要将這一消息透露給新聞組織。
不管是路透社、法新社,還是CNN之類的新聞組織,都可以幫助她,将模因制藥集團的邪惡意圖告昭天下,令躲在幕後操縱擺弄國際社會的李昂無所遁形。
但,正當電話接通,對面的報社通話員詢問“喂喂,哈喽?有人麽?”的時候,戴安娜又猶豫了。
李昂會是那麽簡單的人麽?
答案是否定的。
戴安娜公主默默将電話挂斷,坐回了沙發上,芊芊玉指刮過清秀鼻梁。
她在思索着,回憶着那天在大英博物館碰面的一景一幕。
李昂的眼眸極爲深邃,那雙充滿促狹戲谑意味的瞳孔,到底埋藏着一個怎樣的靈魂?
戴安娜公主潛藏在人世間已經一個世紀之久,她所使用的虛假身份,是一名美麗優雅而腰包闊綽的古董商人,喜歡雕塑,喜歡古董,喜歡古典音樂,是個标準線之上的文藝女青年,經常出沒于拍賣會、慈善晚會等場所中,和那些談吐同樣優雅的上流人士進行社交。
然而,這種萦繞于戴安娜公主身上的、長久養成的雍容華貴氣質,被迅速褪去。
想要看穿李昂,乃至對抗李昂,她需要的不是小布爾喬亞風格的驕奢淫逸思維方式,而是戰士、鬥士的思維方式。
她躺在沙發上,緊繃着臉,手掌攥成拳頭,粉嫩額頭上不斷沁出晶瑩剔透汗水。
看透了模因制藥集團邪惡意圖的她,大可以将這一消息透露給新聞機構,并且将事件的後續發展撒手不管——這非常符合戴安娜公主“守望者”的身份設定。
但是,她并沒有這麽做。
想要對抗超級反派,就必須超級英雄出場,哪怕超級反派使用的不是低劣的恐怖襲擊活動,而是更高級别的社會改造。
李昂擁有高于凡人的智慧、手腕、眼光,足以被稱爲“神”,那麽能跟他進行對壘抗争的,同樣隻有“神”才行。
戴安娜有義務,有責任去保護人類免遭李昂的操縱擺動,這是她作爲天堂島公主的覺悟。
李昂,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既然不喜歡黑人與印度三哥,又爲什麽幫助他們固化階級?
這又對他有什麽好處?
又或者說,是她自己的第一重猜測出現了什麽纰漏失誤?
戴安娜公主站了起來,走到紗窗旁邊,将素手搭在窗沿上,俯瞰下方如蟻群一般的行人。
涼風吹散了她的發絲,将這位人間神祇的歎息聲溶蝕。
那些行走在巴黎街頭的紅男綠女們,依舊走着,笑着,吵着,喧嘩着,在物欲橫流的巴黎社會中迷失了自我,并且爲這種迷失感到由衷歡喜,像往常一樣。
這些凡人并沒有足夠的智慧才能,去幹涉自己乃至國家、社會的命運,隻能随波逐流,被大勢所趨的時代浪花席卷着,朝未知的前方奔去。
戴安娜公主的目光中埋藏着些許悲哀,她隐約體會到了那些古聖先賢的無奈。
想必佛陀、耶稣等人亦是如此吧,神愛世人,世人卻無力自救。
她吐出一口濁氣,将雜念思緒盡數抛離,重新開始思考,竭盡全力,試圖看透李昂的真實目的。
她開展了第二層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