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帝國大廈撞上了沿側某幢稍低矮一些的高樓。
沉悶至極點的撞擊聲傳來,巨量體積倒卷起狂獵風勢,吹得地面菌毯倏倏搖曳。
千萬噸碎石飛濺砸落,就在曼哈頓的街頭,一座象征着美利堅精神的偉大高樓就此倒塌,此情此景,與十數年前那場恐怖災難何其相似!
空天母艦上一片死寂,有人看着市中央那根騰起的巨大煙柱,怯生生地問道:“...結束了麽?”
“恰恰相反。”
李昂展演一笑,朗聲回答道:“仔細看着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煙霧散去,塵埃落定,聞訊趕來的幾十架武裝直升機盤旋半空,齊齊将明晃晃的探照燈光掃向那傾覆的帝國大廈。
“怎麽可能?!”
尼克·弗瑞局長猛地站了起來,瞪着屏幕,目呲欲裂。
在畫面中,曼哈頓第五大道周邊,那些被菌毯徹底覆蓋了的高樓紛紛搖曳晃動,如同跪倒的虔誠信徒一般,朝着帝國大廈的方位傾覆倒塌。
洛克菲勒中心、世貿中心、史塔克大廈....
這些最爲精華的高樓傾頹倒地,無可計量的碩大碎石被菌毯攝入其中,蠕動着,搬運着,朝帝國大廈挪動而去。
這些作爲曼哈頓殘骸的碎石被統一整合,在菌毯的操控之下緩緩彙集,以極快的速度搭建起一座全新的建築物。
不需要所謂的地基,那些根植于紐約龐雜地下設施、綿延上百公裏的菌毯本身就是最好的支撐。
美國隊長擡頭仰望着,輕聲呢喃道:“上帝啊....”
那是一座詭異至極點的參天高塔,鱗片狀的碎石岩塊鑲嵌于外側,透過岩石縫隙,可以窺見其中充當支撐骨架的菌毯纖維叢。
每分每秒,這座高塔都在建設着,攀登着。
四百米,六百米,八百米,人類所謂的高樓建造速度在菌毯面前不值一提,詭異至極卻又散發着和諧美感的菌株造物屹立于塵世中央,俯瞰着下方如同塵埃一般渺小的人類。
那座近乎被攔腰斬斷的菌株樹木重新豎起,高度更甚往昔的卡巴拉生命之木已恢複如初,高居于塔峰頂端,靜穆而祥和。
“這才是,真正的巴别塔。”
李昂饒有興緻地看着畫面中央不斷拔高的塔身,輕聲說道:“那麽,建造者本身也該出場了吧....”
像是爲了應和李昂的話語一般,卡巴拉生命之樹,被點亮了。
整顆菌株樹木散發着微弱而溫潤的光芒,在浩瀚夜幕下顯得無比耀眼奪目。
城市外沿,那些被灼燒心肺折磨着的紐約民衆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
這些人的胸口已經染上了一層青紫色,不斷滋生的菌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蹂躏折磨着他們。
直到此事,沐浴在卡巴拉微光中的人群蓦然發現,那劇烈的痛苦逐漸退散,大腦逐漸獲得清明。
有一個聲音,一個溫暖而平靜的女聲,在他們耳畔呢喃。
“我看見羔羊揭開七印中第一印的時候,就聽見四活物中的一個活物,聲音如雷,說,你來。”
人們的眼神逐漸迷茫,不約而同地跟着女聲,複述着這句《聖經·啓示錄》中的話語。
“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白馬,騎在馬上的拿着弓,并有冠冕賜給他。”
人群繼續跟随,念誦聲連成一片,彙成海洋。
高塔頂端,那座因爲距離遙遠而顯得渺小的卡巴拉生命之樹,其樹幹緩緩裂開。
從樹幹中央走出的,是一個發着白色亮光的人形,從其輪廓上,隐約可以辨認出這應該是個女性。
她拿着弓箭,戴着冠冕,這兩樣事物都象征着征服,白色則象征着神聖的逆反。
毫無疑問,她是天啓四騎士中的瘟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這個從生命之樹中走出的女性俯瞰下方,那一片被摧毀蹂躏的廢墟,輕聲說道:“她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她便出來,勝了又要勝。”
一個,兩個,數百萬紐約群衆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面朝着巴别塔的方向,狂熱地念誦着這句話。
這些人群體内的菌株不斷擴張,青紫色逐漸漫過每一寸肌膚,而他們臉上的表情卻越發溫和。
如同将死一般。
“該死!該死!”
托尼·史塔克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卻根本無法阻止。
鋼鐵戰衣的足底噴射烈烈火焰,他想飛升上前,當面與那位所謂的“瘟疫”對峙,尼克·弗瑞局長的聲音卻從耳麥中傳來,“待在那裏!史塔克!這是命令!”
“去你-媽-的命令!”
史塔克目呲欲裂地咆哮着,胸口的方舟反應堆磅礴運轉,将無窮無盡的能量泵至足下。
“冷靜!托尼。”
美國隊長狠狠按住了史塔克的肩膀,驟然爆發的力量甚至暫時壓倒了鋼鐵俠,讓他留在地面上。
紐約灣外,那些接到了華盛頓指令的艦船船長點了點頭,按動按鈕,對着廣播說道:“出發吧。”
航空母艦甲闆上,那一架架需要用“億美元”作爲價格單位的戰鬥機緩緩駛出,沖上雲霄。
這些戰鬥機掠過曼哈頓上空,将一種名爲凝固汽油彈的武器朝巴别塔投擲而去。
複仇者聯盟仰望着飛機拖拽出的尾焰,眼看着那些桶裝的炸彈,方一接觸巴别塔塔身,就爆炸開來。
環烷酸和脂肪酸的混合鋁皂,作爲稠化劑與汽油相互混合,産生的膠質燃劑是如此可怕,在爆炸後立刻形成了一層火焰,向塔身周圍濺射。
燃起的火焰形成了上千度的高溫,直接接觸燃劑的菌毯直接被燒蝕融化,就算是裏面包含着的液體毒素,也被高溫直接殺滅。
如濃霧般遮蔽視線的孢子群被火魔吞沒,焦灼空氣扭曲升騰,黑色濃煙自下而上燎燒着高聳于塵世的高塔。
“巴别塔?天啓四騎士?”
華盛頓地下工事中,國務卿沃爾特·霍蘭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他轉過頭,對那位臉色同樣陰沉的拉丁裔大當家說道:“這種怪胎玩的東西,在現代化的武器下一文不值!統統都是垃圾!狗屁!”
而遠在空天母艦中的尼克·弗瑞,則悄悄拉扯兩下有些發緊的領口,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上那副慘烈的畫面。
凝固汽油炸彈噴射出的膠質燃劑,會牢牢附着于塔身,如同最爲粘稠的豬油膏一般,根本剝落不掉。
而且這些膠質燃劑,會因爲重力作用不斷滴落,順着巴别塔外側的縫隙滴進塔身内部,對支撐着高塔的菌毯造成毀滅性打擊。
短短數分鍾内,已經有上百架次戰鬥機群飛過,投下的凝固汽油彈幾乎将高大塔身淹沒。
那位瘟疫騎士,就站在搖搖欲墜的高塔頂端,無動于衷地看着這一切發生。
來自人間的洶洶火焰不斷攀爬,融化鋼筋,灼黑岩石,摧毀一根根菌株網絡。
戰鬥機群去而複返,海平面上那一艘艘航空母艦如同基站一般,調運着藍色星球上位列第一的軍事強國的戰争機器。
這是人的力量,這是足以挑釁神的力量。
瘟疫騎士歪了歪頭,若有若無的歎息聲在800萬紐約市民耳畔響起,如同天籁一般神聖。
蓦然,她擡起了那張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