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平洋。
風暴在海平線盡頭醞釀,烏壓壓的積雲将蒼穹都壓低了數分,細密如輕紗一般雨絲緩緩飄落,沾濕了那海燕蒼白的羽翼。
一架赤紅色的直升飛機自遠處駛來,懸停在半空中,螺旋槳飛速旋轉,攪動腥氣海風。
直升飛機就靜穆地懸停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蓦然,下方的大海被分開了。
一如宗教典籍中,執杖分開紅海的摩西一般,千萬噸海水于數息間被排開,一座碩大無比的圓柱形鋼鐵平台自海面中緩緩上升,如同通天徹地的巴别塔。
那些分布于平台邊沿的探照燈在黑夜中如此醒目,爲天空中的直升飛機指引方向。
在那沒有一絲鏽迹的鋼鐵平台正中央,用銀白色永久噴漆,噴繪着鷹隼的造型,那是全稱爲國土戰略防禦攻擊與後勤保障局的神盾局的标志。
而這裏,則是神盾局設立在太平洋海底的監獄,專門用于關押那些對于人類社會具有巨大威脅性的超能力罪犯。
數千名擁有超能力的犯罪分子,因爲自身具有的特殊能力而被關押于此。一般而言,其中的絕大多數部分會被用于神盾局内部進行科研實驗,理清楚其超凡能力的作用原理,以期能開發出外勤特工使用的奇特道具。
這艘并不屬于神盾局的民用直升飛機降落在平台中央,整座停機坪如電梯一般,沿着豎井通道不斷下墜,而上方的平台表面則緩緩閉合,将豎井通道與外界隔離。
随後,随着轟然巨響,整座鋼鐵平台重新回到了海底,淹沒在風暴肆虐的海面之下。
客人來了。
神盾局的高級特工菲爾·科爾森今天正好執行運送罪犯進入海底監獄的工作,恰逢貴客臨門,科爾森先生就和典獄長一起,接待那位貴客。
随着齒輪齧合的順滑聲音響起,豎井通道的大門打開了,穿着便裝的李昂從直升飛機駕駛座上走了下來。
他這次造訪海底監獄,不是爲了别的,就是爲了能從神盾局關押着的犯罪分子當中找一些文化水平不錯的人才,以充實學園都市的科研機構。
模因公司作爲真理之門的擁有者與學園都市的建造承包商,在某些灰色領域的權限極高。在加上榮任學園都市統籌理事會理事長的查爾斯教授與尼克·弗瑞局長于私底下達成的肮髒交易,保釋一些超能力犯罪分子自然不是難事。
“李昂先生,很榮幸見到您,我是神盾局海底監獄的典獄長。”典獄長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女性,極爲精明幹練,她掃了眼臉色有些複雜的菲爾·科爾森特工,不動聲色地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神盾局的高級特工菲爾·科爾森,他會協助我負責這次的保釋工作。”
“哈,科爾森先生,好久不見。”李昂面色坦然地與菲爾·科爾森握了握手,笑着說道:“真是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與您重新碰面。”
菲爾·科爾森咳嗽一聲,盡力保持着那标志性的微笑,尴尬說道:“....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典獄長揚起眉梢,問道:“呃,你們二位認識?”
科爾森極爲複雜地看了李昂一眼,輕聲說道:“算是吧,當初我在調查一起哥譚的連環兇殺案,李昂先生作爲熱心群衆,幫我們解答了一些問題。”
當初那個哥譚土老帽的華裔青年,現如今已經成爲了神盾局都需要熱情款待的“貴客”,而自己這位高級特工,還不得不配着笑臉迎接,真是極具黑色幽默的諷刺故事。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菲爾·科爾森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心思急轉,飛快回憶着當初在哥譚與李昂的一面之緣。
那些沉在記憶深處的薩帕家族滅門慘案事件被徹底翻出,本來就撲朔迷離的無頭公案更顯得離奇異常——連眼前這位在那場連環謀殺案中毫無瓜葛的華裔青年,都顯得有些詭異。
菲爾·科爾森心頭閃過一百種可能性,每一種可能性都将矛頭隐隐對準了李昂。
薩帕家族滅門、于哥譚全滅九頭蛇士兵、刺客聯盟、X武器計劃、萬磁王直播斬首...
這些毫無關聯的信息碎片飛快拼湊,在科爾森探員的腦海中逐漸組建成一塊巨型拼圖——而李昂,則站在那拼圖之外,冷眼看着。
“科爾森?你還好麽?”典獄長看着失魂落魄的菲爾·科爾森,皺眉詢問道。
“啊?哦,沒什麽,我隻是走神了而已。”科爾森回過神來,尴尬而又不失禮貌地溫和笑了笑,淡然說道:“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們就開始保釋工作吧。”
這位高級特工看向李昂的眼神有些躲閃,他不是畏懼對方的權勢、地位,而是畏懼對方身上籠罩着的謎團。
李昂就好像豎立在風暴眼中心的某顆樹木一樣,任憑外界的風勢再喧嚣再狂烈,都能巋然不動,保持靜穆,置身事外的同時,整個風暴又隐隐圍繞着他轉動。
科爾森喟然一歎,一個神盾局特工,要做的就是保護人民的生命财産安全,保護聯邦憲法,保護國家利益,而不是去查找真相。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對李昂進行調查,又能得到什麽呢?
對方已經是模因公司的創建者,名滿天下的科學家,無數财閥世家的座上賓客,連那位剛從變種人平權運動中緩過來的拉丁裔總統,都打算給李昂這位真理之門發明者頒發國家勳章。
難道察覺出問題的隻有菲爾·科爾森一人麽?難道FBI、CIA乃至其他情報機構沒有對李昂進行過調查麽?
隻不過是那些擁有廣泛情報網絡的情報機構,都不約而同收手了而已。
沒必要去查,沒意義去查,查出來了又如何?難道脖頸上綁着項圈的狗,還能咬人不成?
神盾局說到底,隻是被握在聯邦手中的一塊盾牌而已....
科爾森走在李昂前面,向前踏出一步,眉眼間仿佛蒼老了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