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污水泛起波瀾,粘稠觸感将腳踝浸沒,頹廢的燈泡黯淡無光,稍微把布着陰濕青苔的牆壁照亮。
李昂吐出一口濁氣,将手上那具屍體猛地擲出,朝巴基俯沖過去。
踏踏踏,腳掌激起層層水花,僅剩的右臂化成一杆長槍,握拳後大拇指的指尖劃過空氣,發出倏倏的尖銳蜂鳴。
巴基不閃不避,胖大身軀如同在地上釘上了鐵釘一般巋然不動,兩隻手掌如同鐵鉗一般死死絞住李昂的胳膊,接着推力直接将他抱摔到了地上。
方一落地,巴基就側躺着捏住了李昂手腕,用大腿絞住他的手肘,小腿壓住他的脖頸,以L型側壓位的姿态眨眼功夫就将李昂壓倒在地。
這是巴西柔術中最常見也是知名度最高的十字固,借助全身的力量壓制住對方的上身,通過關節的自然結構促使敵人呼吸受制,動彈不得。一旦施展,動辄掰傷乃至掰斷敵人的手臂。
在世界頂級格鬥組織UFC的比賽記錄中,十字固作爲終結技的勝率僅排在裸絞與斷頭台之後,是地面格鬥技中最穩定高效的招式。
一般的手臂十字固至少可以對敵人肘部關節施加60kg以上的壓力,普通的瘦弱女子都能牢牢壓制住身高體重全面占優的健壯男子,隻要肯狠下心分分鍾就能掰斷對方手臂乃至令其窒息,
而此刻這種技巧由堅若磐石的巴基施展開來更是恐怖,僅僅幾秒鍾李昂就面色漲紫,手肘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大意了,李昂的肩部、胸部、手臂乃至指尖統統被反關節制住,每塊肌肉都在抽搐,自己那無法施展全力的肱二頭肌一點沒不可能反抗得了敵人的絞殺。
李昂用腳尖狠狠蹬在溝渠台階的邊沿,擦着地闆将自己撞向牆壁,在撞到石壁的一瞬間接着震顫猛地扭動身軀,一腳踢在巴基的側額,趁着短暫空隙掙脫了束縛。
不等李昂站穩,巴基已經翻滾着踹開了他的腳踝,讓他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重新摔在地上。
巴西柔術作爲傳統武學與現代格鬥的集大成者,在這種狹窄環境當中,對于一對一的貼身搏鬥具有天然優勢,而李昂前世所修煉的古代手搏對于地面技并沒有多少積累,一觸之下難免吃了大虧。
巴基将李昂摔在地上之後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兩條大腿交叉着絞住李昂脖頸,再用雙手按住他的頭顱往下壓,形成巴西柔術中最爲高效的封閉式防守三角絞,如同鐵鎖鐐铐一般死死壓制住李昂的呼吸。
李昂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可怖,他掙紮着将巴基抱起砸在石壁上,然而對方卻如沐吹風一般輕而易舉地承受着了下來。
大腦尖鳴着祈求氧氣供應,全身上下所有竅穴都在竭澤而漁地壓榨着潛能,李昂的視線已經泛黑模糊,如同重金屬搖滾樂一樣的耳鳴與耳蝸中激昂回蕩。
“知道麽,我剛滿月大的時候,我的母親把我送到了哥譚市救濟院裏面。”
巴基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昂漲紅着臉,張開嘴巴,試圖吸取一絲絲不存在的氧氣,說道:“那家救濟院就在城東區,早些年被拆除了,你知道麽?”
李昂幾乎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麽,隻能頹唐無力地試圖掰開巴基的束縛。
“那家救濟院,嗯,怎麽說呢?氣氛很好,念念聖經,唱唱聖歌,偶爾還能吃上點加餐之類的。”
巴基無所謂地看着李昂不斷掙紮的模樣,續而甕裏甕聲地說道:“直到有一天,城區的主教大人,就是那位廣受市民愛戴的格裏森先生,把我們唱詩班裏的七八個孩子帶到了他的住宅,說要舉行某種特殊的‘驅魔儀式’。”
他那藏匿在防毒面具下的眼神越過了陰暗下水道,越過了水泥地面,似乎到了某個猶未可知的地方,“一同舉行儀式的還有一些大人物,哥譚市議會發言人,哥譚城市建設基金會會長,哥譚時報報社總裁,哥譚電視台老總,甚至還有某個經常出沒在早間新聞的金牌主持人。”
“你能想象到麽,‘驅魔儀式’進行的很成功,這些肥頭大耳,光鮮亮麗的台前人物一次次地施展驅魔,唱詩班的所有人幾乎都輪了個遍,甚至還有些不走運的孩子因爲太過可愛而被活活玩死。”
巴基微笑着看着李昂雙眼泛白,逐漸失去掙紮的力氣,“等到十四五六歲的時候,救濟院的孩子不再‘純潔’、‘美好’了,‘驅魔儀式’就會抛棄他們,把他們放逐到街頭自生自滅。”
“不是沒有人試圖揭露求救,然而敢去這麽做的人,第二天他的屍體就會出現在這座城市某個陰暗的角落。”
巴基溫和地揉了揉李昂的頭發,看着他青紫色的面孔說道:“于是我從唱詩班的小男孩,成爲了無惡不作的匪徒,小醜先生帶着我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先後銷毀了那些曾經主持過‘驅魔儀式’的人。然而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麽麽?第二天那些報紙上的訃告永遠都标着‘沉痛哀悼’,好像那些死去的精英真就是哥譚市象征光明正義的侍者。”
巴基搖着頭,輕輕歎息道:“哥譚是堕落的哥譚,港口是惡人的港口。”
李昂倒在了地上,雙目渾濁,脖頸被勒得通紅,胸口似乎已經失去了起伏,隻剩下嘴唇還在不停嗫嚅着什麽。
巴基松開了三角絞,側過耳朵伏在李昂嘴邊傾聽。
“.....你話說太多了....白癡。”
砰,槍聲響起,火光乍現,旋轉的子彈割開巴基的顱骨,将裏面晃蕩着的大腦貫穿,紅白飛濺潑灑在牆上。
少女從牆角後面現身而出,因爲恐懼緊張而不斷戰栗着的她,手裏提溜着一把從地上拾起的匪徒手槍,槍口飄着些微餘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