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舊是那片天。
月,依舊是那輪月。
赤紅的,張揚的,美麗的……美麗到,微微有些血腥。
可是,一切都有些不一樣了,就在眼前的這個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之後。
仁不易迅速地朝着邊上閃去。
濃稠的血,如燭淚一般灑落在透明的地面上。
若一朵朵梅花,淩空盛開。
隻是這一次,他并沒有故技重施,因爲,就算變成沙土,也已經無法将那破碎的内髒彌補。
“吸血鬼?!”
沙啞的聲音,怨毒的眼神,配着那慘淡的臉龐,恍如來自地獄的惡鬼。
在這片早已化作煉獄的夜晚,倒是意外地有些應景。
“嗯哼?難得有人還記得我們,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更希望被稱爲血族。”
有殷紅的血,從嘴角溢出,點綴在那絲優雅的微笑上,讓那張削瘦的臉龐,顯得更加詭異而猙獰。
尼古拉緩緩地轉過身,随手将内髒丢棄在地上。
猩紅的眼眸中,有一抹名爲邪惡的貪婪悄然閃耀。
“交易,開始了麽?”
确認般的話語,不是對着仁不易說的,而是朝着對面的風間揚羽。
但他望見的,卻是那嗜血的眼神,以及,隐藏于那銀白中的,一抹猩紅。
那裏,有一種古老的邪惡力量,在靜靜燃燒。
不過,它的主人,似乎并沒有發現。
因爲,他并沒有時間來關注這些,他更加在意的,是這座都城,以及,這座都城中的芸芸衆生。
焰,熊熊地燃燒着。
目之所及,慘白的齑粉,恍如一層厚厚的骨灰,鋪灑在這熊熊的煉獄之中。
被那熱浪輕輕一吹,便迅速地揚起,飄向那不知名的遠方。
那是建築的殘骸,在被足以融化鋼鐵的高溫灼燒之後,所留下的最爲純粹的結晶。
絢爛的煙霞,帶着“隆隆”的巨響遠去。
不知,是否會蔓延到天堂。
但更多的可能性,應該是通往地獄吧……那裏,才是适合它的歸所。
很可惜它沒有叫上自己的同伴——那條火焰凝注的巨蛇,任由它從地獄中逃離,肆無忌憚地肆虐在大地之上。
風間揚羽偏過頭,望了一眼那遠處的龐然大物。
皺眉間,一雙透明的薄翼,忽地從背上延伸出來。
“交易開始了,但是,我要活的。”
淡淡話語中,風間揚羽迅速掠出,回眸間,又微微一頓。
“還有,保護好她。”
迅速地朝着赫兒望了一眼,風間揚羽不再流連,轉瞬間化作一抹流光,沖入那烈焰翻騰的地獄之中。
有灼熱的風,迎面湧來,直直地灌入風間揚羽的肺部。
伴着那焦灼的糊味,将他整個身軀都熏得滾燙。
仿佛一張口,就會噴出一團火來。
然而,噴火的不是風間揚羽,而是那條火焰巨蛇。
“嗖——!”
凄厲而迫切的呼嘯,小山般的火焰,堪堪擦着風間揚羽的腦袋飛掠而過。
将那銀色的發絲,灼出一團焦臭。
半透明的薄翼,旋即,又被急速修複。
有星火,從遠方飄來,若那夏日的流螢,慢慢席卷着。
然後,在還未來得及觸到風間揚羽之前,就爆裂開來。
化作缥缈的煙花,絢爛而凄美。
若是換做平時,或許是很不錯的美景吧。
帶上自己心愛的女孩,穿着浴衣站在高處欣賞,應該,是一份彌足珍貴的回憶吧?
可惜,不是今天。
因爲今天,再美好的回憶,都已經被鮮血染紅。
就像那片天空,怎麽絢爛奪目,也掩蓋不了那仿佛要滴出血來的哀傷。
有點點熒光,從風間揚羽背後灑落,就像是某種罕見的飛行特效,絢爛而華美。
那是他背上的薄翼,在太過熾熱的空氣中,熔了又聚,聚了又散,在絕對的高溫與掙紮的意念間,不斷搖擺。
連帶着那道身影,都開始有些跌宕起來。
但風間揚羽知道,他不能停。
因爲他的腳下,是那流淌的火焰,而他的前方,則是他需要尋找的人。
即使是再怎麽冷若冰霜,在這樣的溫度下,那個家夥,也會被熔化吧……
“二姐,二姐你别死啊!救命啊!哪位大神快來救救我二姐啊!”
有奇怪的呼救聲,從不遠處的地面中響起。
雖然可以确定絕對不是自己要尋找的人,但這種時候,果然還是無法抛棄這些求生者吧。
盡管,自己不是大神。
“嘭!”
迅捷的一刀。
簡潔而清爽。
心念之力組成的巨大刀刃,毫不費力地将那鋪散在地上的粉塵推開,連帶着,那粉塵之下的殘垣斷壁。
然後,露出來了,那個奇怪的呼救者。
“是你們?!”
風間揚羽微微一呆,命運的邂逅,來的如此突然,但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當然,對方也是。
豬耳青年一手抱着已然昏迷的褐膚少女,另一隻手,使勁地抹着眼淚。
隻是這眼淚,還沒等他擦幹,就瞬間蒸發完畢。
隻剩下一隻被烤焦了豬蹄,不知所措地頓在空中。
而它的主人,則是一臉驚愕。
奇異的對視,僅僅隻是持續了片刻,那尴尬的氣氛就被滾燙的現實燒毀。
風間揚羽沒有說話,隻是無奈地撇了撇嘴。
然後,就像是拎小狗一樣,将豬耳青年和那褐膚少女,拎了起來。
沒有猶豫,也沒有解釋。
隻有更加瘋狂的振動,從背後傳來。
輕薄的翼,使勁地拍打着,可是風間揚羽,卻感覺自己身上挂着兩座小山一般,寸步難行。
褐膚少女自然不算什麽,但那豬耳青年,顯然已經超越了風間揚羽的載重極限。
“喂!你這家夥……最近不會又長胖了吧……”
雖然僅僅隻是錯覺,但風間揚羽還是一臉狐疑地朝着對方望了過去。
可是入眼處,卻是一張,驚駭欲絕的臉龐。
豆大的汗水,仿佛不要水分似地從那圓滾滾的臉龐上淌落下來。
“唔……就算是吃胖了,也不用這麽緊張吧……我又不會……”
話語,隻說到了一般。
駭然回眸,風間揚羽望見的,卻是一雙,夕陽般凄豔的巨大眼眸。
伴随着,腐蝕一切的,灼熱氣浪。
“吼!!”
一聲憤怒的咆哮,帶着無盡的怨念,從耳畔刺來。
不知何時出現的火焰巨蛇,猛地張開嘴,吐出一抹蒼藍的烈焰,轉瞬間,化作一條猙獰的蛇信,狠狠地,朝着風間揚羽噬來。
若巨蟒,噬向蝼蟻,若狂瀾,橫掃扁舟。
呼吸,忽地焦灼。
連帶着整個肺部都開始燃燒。
皮膚,倏而皲裂,鮮血在還沒來得及溢出之前氣化。
細胞,開始抽搐,大量的水分,在頃刻間,化作虛無。
不僅僅是軀體,也不僅僅是力量,甚至連整個存在,都開始變得缥缈,然後,模糊。
在如此原始而又恐怖的天地之威面前,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技巧,都開始顯得微不足道。
有金色的芒,從喉口漫出,努力地張開嘴,想要将那禁忌的力量噴薄。
隻要說出來就好,隻要說出來,那就得救了……
可是,被蒸發了。
那還未來得及吼出的音節。
巨大風壓,伴随着極限的溫度,将整個空間都給扭曲起來。
扭曲中,是一道道,漆黑如深淵的次元裂縫。
那一刻,風間揚羽好想,好想就這樣一頭鑽到裏面。
那裏,大概沒有這恐怖的高溫吧。
沒有焰,沒有風,沒有空氣,也沒有這巨大的火蛇。
隻有一道,巨大的身影,一道,金光熠熠的身影。
伴随着那不斷淌下的鐵水,從裏面,跨了出來。
如一位勇士,在整個世界都瑟瑟發抖的時候,獨自沖向那帶來一切災厄的魔鬼。
它的身軀,正在融化,它的身影,正變得模糊,但它的速度,卻毫無凝滞。
而且,變得更快,更猛,更爲,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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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一千年結束之後,魔鬼也将從地獄的禁锢中歸來,出來要迷惑這大千世界的列國,而其便是歌革和瑪各。
他們聚集争戰,他們的人數多如海沙,浩浩蕩蕩地,朝着整個世界蔓延。
他們圍住了聖徒的營與蒙愛的城,于是便有火從天降下,燒滅了他們。
而那迷惑他們的魔鬼也被扔在硫磺的火湖裏,那是獸和虛假的先知被審判的地方。
他們必晝夜遭受痛苦,直到永永遠遠。
“轟!”腦袋中,有什麽東西突然炸響,風間揚羽忽然感覺感覺自己眼前的世界不一樣了,口中喃喃說道,“所以,我們所經曆的預言未來,其實就是因爲靈魂間本來就是相鄰的,然後把本源靈魂在另一個次元中經曆過的東西傳遞過來的?”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正當風間揚羽以爲自己領悟到新世界時,殇卻給出了一個不确定的回答,他一邊苦笑着,一邊解釋道,“我們并不知曉時間軸的存在狀态,因爲我們局限于這個次元,即使依靠推理,可以了解更高一層的次元,甚至依靠這些推理的結果窺探高兩級的次元,但我們卻無法窺探更高了。”
風間揚羽點了點頭,的确,就像自己可以從一些确定的條件預估出一個數值的範圍是0.1到0.5,然後用幾個這樣的不确定範圍推斷更加不确定的範圍,比如0.001到0.0125,但,再下一步,卻是無論如何也無能爲力,因爲你根本不知道你需要幾個這樣不确定的數字來推斷更下面的範圍。這樣的推論,毫無意義。
“所以,我們也無法知道時間軸到底是更高的某個滲透入每一個次元的軸還是獨立于所有空間次元的一個全新的軸。”風間揚羽從沉思中擡起頭,忽然有些失落地問道,“對吧?”
“你的悟性很好。”殇點了點頭,“所以,要不就是信息,從相同等級的次元經由本源靈魂傳遞過來,要麽,就是因爲時間軸是一個閉合的環,而我們的本源靈魂一直在這個環上運動,周而複始。而我們所見到的信息,就是本源靈魂上殘留的印記。”
“可是,難道本源靈魂每一次都是沿着相同的曆史運轉的麽,那得多無趣。而且,許多事物不都是概率性的麽,每一次,都一樣是不一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