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奇異的波紋,緩緩泛起。
若一道小小的漣漪,延綿而出。
一直延綿到了,那身華麗的四色長袍之上。
伴着一隻,金光熠熠的拳頭。
那麽緩,卻又,那麽急。
有風,微微拂過,讓那流淌着的金芒,迅速硬化。
恍如實質一般,凝結起來。
凝結成一層,堅硬的光甲。
然後,這光甲,就這樣,直直地貼在了少年身上。
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将對方弄疼了一般。
然而,那股恍如迫擊炮般的強大力量,卻在一瞬間,灌入到了對方體内。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沖擊,就這樣,在那具脆弱的軀體中,爆裂開來。
空氣,有那麽一刻,是凝固的。
凝固中,隻有那張驚駭欲絕的臉龐,悄然,扭曲起來。
然後,逐漸破碎。
“噗~”
一聲脆響,輕微到,幾乎微不可察。
可就是這樣一聲微不可察的聲音,卻如驚雷般,落在每一個人的耳中。
那麽簡潔,卻又,那麽清晰。
清晰到,足以分辨每一粒細胞的碎裂。
少年的身影,就這樣木頭般呆然而立。
不知道是因爲驚恐還是痛苦而極度扭曲的臉龐,忽地徹底僵住。
臉色,變得如蠟一般蒼白。
旋即,又被一陣詭異的潮紅所取代。
伴随着一連串,細微的聲音。
“噗~”
“噗~”
“噗~”
“噗~”
……
持續不斷的脆響,仿佛如夏日的清晨一般清脆。
潮紅的肌膚上,忽地盛開出無數血花。
若一朵朵絕豔的玫瑰,恣意怒放。
“吾兒!!”
觀衆席的主座上,一道人影霍然起身。
原本微眯着的眸子,瞬間瞪得老大。
仿佛要吃人一般,死死地盯着場中,緩緩倒下的身影。
長袖一甩,老者便欲掠出。
“仁大人!”
一聲,威嚴的低喝,讓那剛剛擡起的腳步,迅速頓住。
拉滿皺紋的眼角,猛地跳了跳,終于,緩緩地微眯起來。
眼眸中,有一道精光暴閃而出。
“陛下,老臣隻此一子,愛之情切,萬望贖罪!”
沒有回頭,也沒有行禮,老者,就這樣狠狠地一甩袍袖,掠向場中。
如電光石火,一閃而逝。
“吾兒?!吾兒!!”
鬼魅般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思無益的身邊,看也不看他一眼。
隻是死死地盯着那緩緩地在懷中癱軟下去的少年。
圓睜的怒目中,竟然有淚光,隐隐閃爍。
“吾兒你怎麽了?!你怎麽了?!不要吓爹爹,不要吓爹爹啊……!”
沒有回答,也沒法回答。
隻有那顫抖地手臂,緩緩地擡了起來,努力地,朝着那張蒼老的臉頰拭去,似乎是,想用最後的力氣,将那縱橫的老淚,拭幹。
嘴唇微動間,話語,伴着血泡湧出。
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化作一絲,慘淡笑容。
手,忽地垂下,在還沒來得及觸到那張臉龐之前。
有淚水,從那依舊睜開的眼眸中滑落,帶着不甘,帶着悲傷,帶着怨恨。
一如,此時此刻,那凄厲絕倫的咆哮。
“吾兒————!!!”
聲,忽地化作了氣,氣,沖擊成浪。
巨大的聲浪,伴着幾乎撕裂耳膜的沖擊,一陣陣地,擴散開來。
仿佛一把巨大的鐵錘,狠狠地捶在每個人的胸口。
人群,大片地倒下。
紅色的防護罩,還沒來得及徹底展開,就在一瞬間破裂。
化作無數赤紅的熒光,緩緩飄落。
仿佛一場,血的葬禮。
隐約中,有一道金色的身影,如炮彈一般飛射而出。
直直地沖撞到觀衆席上。
猝不及防間,将那些來不及閃躲的倒黴蛋們,狠狠地撞飛開來。
“轟!”
一聲巨響,煙塵彌漫。
劇烈的咳嗽聲中,金色的身影,緩緩地從那個巨大窟窿中爬了出來。
“無益哥哥!”
一聲清喝,幾道人影,迅速地從主座上掠出。
須臾間,便落到了那煙塵之中。
煙塵,漸漸散盡,露出來半張,虛弱的笑臉。
原本完全被金色液體包裹着的思無益,仿佛是一隻被摔壞了的瓷娃娃一般,支離破碎地從煙塵中走了出來。
遍布全身的裂縫中,有璀璨的金光不斷溢出,而其中的半個腦袋,則更是完全地暴露在了外邊,化作一張詭異的笑臉,朝着衆人望來。
紫色的鳥籠傘下,忽地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輕快笑聲。
轉身間,依依卻是直直地朝着擂台望去。
恰恰與那道森冷的目光,撞在一起。
“司空大人,雖然貴公子之事依依深表遺憾,但救治之事,本就有專人負責。比賽還未結束,你就貿然出手,難道是要趁機斷絕思家血脈?!”
“哈哈!思家?思家?!當初老夫可以将他們思家一夜之間亡族滅種,今日,老夫照樣可以!!”
大笑聲中,大司空忽地憑空懸浮起來,赤黃青藍四朵彩雲迅速地在空中凝聚,雷聲隐隐間,似乎有一種極爲恐怖之物,在那雲層中醞釀。
“仁不易,你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啊……”
仿佛是,歎息一般,一直沉默的萬歸狂,終于緩緩開口。
仰頭間,深邃的眸中,竟似飄過一縷暮雲般的哀傷。
但仁不易卻緩緩地搖了搖頭,原本的盛怒,倒是一時之間微微緩了下去。
“萬歸狂,其實今日之事,你想必早已料到,隻是,你終究還是無能爲力罷了。王朝興衰更替,本是世間常理,何不自己走下王座,也免得生靈塗炭。”
似乎是語重心長地說着,微眯的眼眸中,卻有精光不斷閃爍。
而那天空中的四朵彩雲,更是愈發濃烈起來。
仿佛是一隻隻巨大的手掌,朝着地面,緩緩迫來。
“哈哈?興衰更替,卻是世間常理,可惜,不會是在我萬歸狂在位的時候,而更替之人,更不可能是你仁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