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小茅屋。
“哎哎!别打!别打了!我都說了我錯了!”
迅速地繞着那用一壘碎轉和一塊木料簡易拼成的餐桌轉着圈,風間揚羽一邊逃竄着,一邊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那些堆放得滿滿的雜物,生怕一不小心就殃及到那個安靜地擺放在角落中的箱子。
“錯了有什麽用!壞事都已經做了!”
迅捷如猴的小小身影,微微一頓,一臉恨恨地停了下來。
而剩下兩道,則趁機從左右包抄着,将風間揚羽的退路通通封死。
如兩隻小獵豹一般,朝着風間揚羽猛撲而來。
“喂喂!精明!等下!等下!”
“我不是精明!我是坦率!”
“啊?這樣啊……”
事到如今,風間揚羽已經完全分不清這南家三姐妹哪個是哪個了,似乎是因爲生氣的緣故,三個小家夥在一夜之間都開啓了“南得精明”模式。
一張張圓鼓鼓的小臉,配着那張牙舞爪的表情,殺氣騰騰地朝着風間揚羽簇擁過來,一個,接着一個。
或抓,或踢,或捶,或咬……無所不用其極,一招一式,都要将風間揚羽大卸八塊一般。
嗯,作爲早餐的佐料的話,或許會是很不錯的選擇吧!
“嚯啦,都别鬧了!快來吃飯!”
可是,被拯救了,随着那閃耀的鐵勺三連敲。
“嗚嗚……可是,可是這家夥……”
“都說了,快過來吃飯。”
眼看着那幾個小家夥一副不依不撓的樣子,鸢雙手插腰,狠狠地瞪了過來。
“唔……”
萬般不情願一般放開風間揚羽,三個小家夥一步一回頭地走到鍋邊,紛紛舀起一碗白粥蹲在地上喝了起來。
隻剩下最後一位估計是“南得精明正體”的小家夥,有一勺沒一勺地舀着,然後忽地回過頭,一臉可憐兮兮地朝着鸢望去。
“鸢姊……要是有了小寶寶的話,是不是就不要我們了啊……”
“嗯?什麽小寶寶?”
剛剛走到風間揚羽身邊的鸢,一臉懵懂地回過頭。
“你看,不是都說男生和女生一起睡覺的話,會生小寶寶的麽?”
“……”
正準備從鸢手上接過碗筷的風間揚羽微微一愣,猛然間,醒悟過來!
自己被打的理由竟然是這個?!
明明隻是和鸢一起坐在門檻上一邊看月亮數星星一邊聊天,最後一起睡着了而已啊!
到底是哪個家夥說了“一起睡覺就會生小寶寶”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的啊!
如果這時候這裏還有擊鼓鳴冤的制度的話,風間揚羽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把那鼓給敲爛!而且,一隻不夠,絕對要敲爛兩隻!
然而,似乎已經不用了。
因爲,已經有人開始替自己伸冤了……
“你們……!”
手,微微一抖,鸢差點就将那碗遞到一半的白粥摔到地上。
清瘦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甚至連那毛茸茸的白色耳朵,都染上了一層粉色。
“你們都在伊甸園學了些什麽啊!”
身影,在一瞬間飙射而出。
如猛虎下山,叼羊入口,一氣呵成。
小小的身影,似小老鼠一般,被直直地拎了起來,然後,丢出門外。
“罰精明在門口吃!吃完了,把其餘的都給大夥送去。”
“啊?可是那都是我們……”
小嘴微微一張,一張小臉又苦了起來。
“日常的夥食,我會想辦法的,你們用獎學金買來的食物,就分給大夥兒吧。”
沒好氣地瞪了精明一眼,鸢迅速地開始将剩餘的白粥用一個個陶陶罐罐盛起來。
轉頭間,又望向身邊那兩個還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小家夥。
“喏,你們也過來,和精明一起去。”
“哦。”
乖乖地點了點頭,南家三姐妹迅速地将粥喝完,然後,使勁地用袖子抹了抹嘴,就一個個抱着罐子朝外跑去。
“慢點,别摔着了!”
眼看着南得精明一馬當先地朝外跑去,鸢秀眉微皺,忍不住又叮囑道。
“知道了!鸢姊!我才沒那麽笨手笨……哎呦!”
“碰!”
好像……摔破了……
“都說了慢點!”
與其說是氣惱,不如說是焦急,鸢迅速地朝着門口趕去。
“慢點快點都一樣,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一聲嗤笑,卻是似曾相識。
原本匆忙的腳步,忽地生生頓了下來,鸢那焦急的俏臉,迅速地冰冷下來。
雙拳緊握,凝立原地。
“是你?!”
沒有回答,隻有,黑壓壓的人影。
“原來是躲在這個烏龜窩裏面,讓老子好找!兄弟們,給我拆!”
“怎麽拆?是先拆你的手呢,還是先拆你的腿呢?”
人影一閃間,風間揚羽迅速地擋在門外,恰好連門帶人,将鸢和南家姐妹等護在身後。
一眼望去,則是一排穿着奇異铠甲的隊伍,呈包抄之勢,朝着小小的茅屋圍攏起來。
迷彩的铠甲,雖然看起來像是義肢,但卻僅僅隻是包裹在人體四肢的表面,黑洞洞的槍口配着那明晃晃的刀刃,顯而易見便是某類便攜式戰鬥型的裝備。
“嘿,果然還在!那就不枉老子帶這麽多人來了。”
一聲冷笑,整隻右手都纏滿繃帶男子,吃力地從人群中擠出。
怨恨的眼神,直勾勾地朝着風間揚羽盯來,似乎帶着無盡的暢快和喜悅。
風間揚羽微微一笑,心裏卻比對方還要開心幾分。
畢竟,暗處的敵人永遠都比明處的敵人要來得可怕很多,既然可以這麽快把隐患解決,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當然,前提是,保證己方人員的安全。
“精明!”
身後,有一道人影沖出,卻被風間揚羽,一把攔了回去。
回眸間,卻是一縷淡淡的微笑。
“放心。”
銀色的眸子,迅速地回轉過來,瞬也不瞬地盯向前方,盯向那微微掙紮着的小女孩,還有那隻架着小女孩的機械爪子。
“放了她。”
雲淡風輕的話語,似乎現在被脅迫的不是自己,而是對方一般。
滿臉橫肉的男子,微微一顫,原本得意的神色,迅速地沉了下去,額頭青筋暴起,怒極而笑道。
“哈哈?害怕了?求饒了?知道老子惹不起了?來!給你爺跪下磕頭道歉,或許還能放過你身後的那幾個小鬼……”
喋喋不休的話語,男子自顧自地說着。
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仿佛是在排演一場,激烈對罵的戲碼。
隻是可惜,他的對手,似乎并不怎麽入戲。
淡然的眼眸,淡然的表情,甚至是連整個身軀都是一副輕松惬意的樣子。
風間揚羽,就這樣,靜靜地站着,靜靜地望着。
一直,望得對方,渾身發毛。
“你他媽唬老子?!你以爲爺是被吓大的?!”
終于,惱羞成怒一般,男子的眼珠子,猛地突了出來,手上烏光一閃,咬牙間,靴後跟狠狠地在套筒上一蹭。
“咔擦”一聲,黑洞洞的槍口,直直地指向風間揚羽。
“你再裝?再裝淡定啊?”
可是,風間揚羽卻誠心激怒他一般,忽然開始緩緩地朝前走去。
一步,一步,帶着那,依舊淡然的微笑。
“隊長!我們這次是來……”
“滾!老子比你清楚是來幹嘛的!”
狠狠地撇開勸阻者的手臂,男子瘋了一般,用槍指着風間揚羽。
可是那手指,卻止不住地輕輕顫抖起來。
纏滿繃帶的右手中,有清晰的痛楚,陣陣傳來,仿佛是一個魔鬼,在他的耳邊呢喃。
時刻提醒着他,昨日的屈辱。
理智,終于擊潰,通紅的臉頰,猛地猙獰起來。
“開火!都給老子往死裏開火!出了事老子負責!”
一刹那的寂靜。
繼而,是驟然噴湧的火舌。
成千上萬顆子彈,呼嘯着,縱橫着,飚射而出。
帶着那密集而聒噪的機槍咆哮聲,恍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地湧去。
帶着熾熱,帶着殺意。
似乎是想用這熾熱和殺意,将那道身影連同存在,都完全掩蓋。
于是,被掩蓋了,那道身影。
當所有火舌,重新沉寂的那一刻。
當所有人,都化作木雕的那一刻。
子彈。
密密麻麻的,子彈。
在晨曦的照耀下,仿佛是被鑲嵌在了空氣中一般,靜靜地懸浮。
一粒,挨着一粒。
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就像是,一個金燦燦的圓柱。
那麽璀璨,那麽華麗,炫目得,有些迷離。
迷離中,有一絲縫隙,緩緩綻開。
旋即,擴大。
就像是,一扇金色的大門,迎着朝陽,緩緩敞開。
銀白的身影,就這樣,緩步而出。
仿佛是一隻怪物,穿越了生與死的邊界,重新歸來。
伴着,世界崩裂一般的音效。
“嘩啦啦……”
萬千金芒,在一瞬間傾落。
無數彈頭,仿佛是一粒粒金珠,相互交擊着,跳竄着,落到地上。
旋即,沉寂。
銀色身影,如鬼魅一般,掠出。
“碰!”
“啊!”
一記悶響,一聲慘叫。
原本挾持着精明的裝甲隊員,在一瞬間被擊飛。
滿臉橫肉的男子眼角一抽,一臉驚駭地盯着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雙銀色瞳孔。
“你!你想幹什麽……”
“咔嚓!”
槍,忽地斷裂,松脆得就像一支雪糕。
風間揚羽,輕輕地張開手,任由那槍支的碎片從掌間滑落。
“給你們三秒鍾的時間離開。”
“三!”
“二!”
“一!”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那一刻,風間揚羽忽然看到了,那魔鬼般,獰笑的臉龐。
“刺啦~”
繃帶,在一瞬間撕裂。
露出那隻,臃腫的右手。
不,确切地說,是套在右手上的,武裝機甲。
以及,閃電般掠出的,熾芒。
心念之力,在一瞬間鋪開。
可是,來不及了。
與光比起來,即使是心念,都已經,來不及了。
那種灼熱,那種璀璨,已經在肉眼捕捉到它之前,就已悄然而至。
伴着,死神一般的,“桀桀”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