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恐怖，與其說是一種情景，不如，說是一種氛圍。

所以，每一個恐怖故事的開端，必然有一個，适合恐怖故事的氛圍。

明滅的燈火，詭異的吟唱，還有……潮濕而冰冷的，洞穴。

“那個……芊芊……”

“嗯？”

“一會抓緊我，不要跟丢了啊……”

喉嚨，微微有些幹澀，風間揚羽直直地瞪着前方的那一片漆黑。

有明滅的火光，不時地從拐角處滲透過來，微微地描畫出一點，那蜿蜒而悠長的輪廓。

“轟隆隆”的巨響，依舊徘徊在耳畔，恰到好處地将風間揚羽那劇烈的心跳聲給掩埋。

“不會的哦，就算是守護者大人想讓芊芊跟丢，芊芊都會牢牢跟着的呢……”

手掌，被牢牢的握住，略顯冰涼的肌膚，卻意外地傳來讓人安心的溫度。

風間揚羽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地笑了笑，緊張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

“哈哈，怎麽會，我怎麽會舍得……”

話，說到一半，忽地頓住。

有風，從背後吹來，帶着一絲涼意。

風中，有一絲缥缈的輕笑聲，緩緩傳來。

“咯咯……”

猛地回過頭去，銀色的眸子，瞪得老大。

可是，入眼處，隻有一片漆黑。

漆黑中，忽地，露出一對淡紫色的眸子，在微弱的燈火中，透出一絲詭異。

“剛才……”

“剛才怎麽了？”

一臉疑惑的，芊芊歪了歪腦袋，不解地問道。

“呃……沒什麽……估計，剛才撞到腦袋了，有點幻聽……”

“啊？那要不要先休息下？”

帶着急切地，風間揚羽的手，被拉得更加緊了。

憂慮的眸子迅速地靠近，讓風間揚羽的臉頰，微微滾燙起來。

“沒事的，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爽朗地笑着，風間揚羽使勁地揉了揉剛才落下來的時候幾乎被撞到散架的骨骼。

“這個地方，總有一股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笑容，在回過頭去的一刹那收斂，風間揚羽右手伸出，輕輕地觸到牆上。

然後，在明滅的火光中，開始慢慢地朝着前方行進起來。

悠長的洞穴，緩緩地朝下延伸着，雖然與出去的初衷違背，但在繼續跳入水中随波逐流和沿着不知名的洞穴深入兩者之間。

風間揚羽斷然選擇了後者。

畢竟，還有那令人在意的，隐約的吟唱聲。

但，令人奇怪的是，在一開始聽到那不知名的“Zazasu”之後，那奇怪的吟唱聲似乎就此銷聲匿迹，任風間揚羽怎麽側耳傾聽也分辨不出分毫。

或許，是被瀑布聲遮蓋住了吧……

風間揚羽這樣想着，腳下的步伐不覺間加快了速度。

雖然有微弱的光芒，但腳下的凹凸不平依舊讓風間揚羽選擇了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進。

手掌，觸到凹凸的岩壁，沒有想象中的粗糙，倒是，略微有些光滑柔軟，帶着一絲冰涼的觸感。

一塊，接着一塊。

就像是冷血動物，冰涼的肌膚。

然後，有那麽一瞬間，這冰涼的觸感，卻忽然變成了溫熱。

那隻伸出去的，摸索着岩壁的手，忽地被什麽東西卡主。

下意識地，呆了一下，風間揚羽皺了皺眉，原本望着遠方的目光，迅速地收了回來。

然後，在那明滅的火光中，望向自己右手的方向。

啊，原來不是被卡住了……隻是，被握住了。

自己的手掌。

被一雙，從岩壁中，伸出來的手掌！

“啊！”

風間揚羽，兔子一般，跳了起來。

銀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岩壁。

有溫熱的液體，從岩壁上緩緩淌了下來。

帶着，詭異的暗紅。

機械一般擡起手，那裏，一片黏濕之中，透出一陣刺鼻的腥味。

是……血液……

“守護者大人！”

似乎是被風間揚羽忽如其來的舉動給下了一跳，身後的芊芊一個閃身就到了風間揚羽面前。

“怎麽了？！”

沒有回答。

風間揚羽的舌頭，有些打結。

隻有那雙銀色的眸子，緩緩地擡了起來，木然地盯着眼前的一臉焦慮的芊芊。

然後，終于意識到什麽似的，一把将她拉過來，扯到身後，如臨大敵一般，重新望向那方岩壁。

可是……什麽也沒有……

沒有手掌，也沒有，血液。

幹幹淨淨的，甚至連一點不平的凸起都沒有。

“守護者……大人？”

輕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驚異和疑惑。

風間揚羽卻沒有看她，隻是忽地擡起右手，死死地盯着。

沒有。

正面沒有，反面也沒有。

什麽……都沒有。

原本應該沾滿鮮血的手，此時此刻，卻如剛剛洗完一般，幹淨、整潔。

可是，那刺鼻的血腥味，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風間揚羽都無法相信那是錯覺。

不僅僅是幻聽，甚至，連眼睛和鼻子，都出現幻覺了麽……

狠狠地甩了甩頭。

深深地，吸一口氣。

疑惑，不安，還有，淡淡的恐懼。

在一瞬間，連同空氣，被稀釋開來。

“沒事……走吧。”

淡然的口吻，勉強掩蓋住那内心的沸騰。

空氣中，忽地飄來一聲輕笑。

帶着，戲虐一般的歡快。

風間揚羽的的腳步，陡然加快了起來。

“芊芊，答應我一件事。”

“嗯？守……”

沒有等對方回答完全，風間揚羽卻意外粗暴地打斷道。

帶着，不容否定。

“一會無論出現什麽事，你先走。”

不安，從未有過的不安，從風間揚羽的内心升起。

無法壓制。

甚至連面對龍王和鲲魚這些傳說中的存在的時候，都沒有這種不安。

不是幻聽，也不是幻視，那些……絕對不是幻覺！

無法看到的敵人，才是最爲可怕的敵人。

“爲什麽……這樣說……守護者大人不走的話……芊芊怎麽可能一個人……呀——”

說到一半的話語，忽地化作了一聲驚叫。

紫色的瞳孔，迅速地收縮起來。

芊芊的眼眸，忽地瞪得如銅鈴一般，直直地盯着風間揚羽，仿佛看到了什麽極度可怖的存在。

手指，輕輕地，擡了起來，朝着前方指去。

透過虛空，透過風間揚羽，直直地指向他的身後。

有一股涼意，悄悄地，從後背鑽了進來，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指，在輕輕地觸着風間揚羽的肌膚。

緩慢，而輕柔。

立毛肌，忽地豎了起來。

風間揚羽猛地回頭。

可是……

什麽都沒有……

緩緩地轉過身。

“芊芊……”

可是少女，卻依舊呆若木雞一般，死死地瞪着風間揚羽身後的地方。

淡紫色的瞳孔中，有什麽東西，終于緩緩地，映照了出來。

沒有回頭，這次，終于不再回頭。

風間揚羽忽地伸出手，狠狠地一扯身邊的少女。

然後，拼命地狂奔起來。

朝着，來時的方向。

風，在耳邊呼嘯，光影在眼前飄搖。

悠長的洞穴中，兩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奔逃着，就像是有什麽無形的存在，在死命地追趕着他們。

一股，幾乎讓人窒息的寒意，彌漫全身。

就像是死神，将自己緊緊縛住。

一言不發地，風間揚羽幾乎是拖着芊芊朝着瀑布的方向奔去。

可是，明明應該很短的道路，卻忽地，延長了幾十倍一般，即使拼勁全力，卻依舊，沒有到達那片瀑布。

甚至，連那瀑布的聲音，都未曾聽到。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隻有慌亂的腳步聲，在耳畔響起。

帶着，低低的吟唱。

“Zazasu……Zazasu……”

恍如魔咒一般，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守……守護者大人……”

身後的少女，不知何時恢複了過來，帶着猶豫的聲音。

但卻如聖母的教誨一般，将風間揚羽從令人瘋狂的節奏中救了出來。

勉強微笑着回過頭，望向少女。

“怎麽了？我們應該馬上就到出口了！”

腳步，卻一點都不曾減緩。

甚至，依舊帶着瘋狂。

然後，這種瘋狂，忽地在下一刻，驟然停止。

“我們……好像跑錯方向了……”

頓下來了，一直沒有停息的步伐。

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釘在地上。

死死地盯着那淡紫色的眸子，仿佛在确認着對方沒有開玩笑。

然後，機械地，擡起頭來。

望向，身後。

望向，自己一直奔跑的方向。

那裏，不知何時，明滅的火光，已經變得有些耀眼。

從拐角處，映照過來，拉出一道道，妖魔般的扭動着的暗影。

奇異的吟唱聲，猛地開始澎湃。

“Zazasu……Zazasu……NasuTanataZazasu……”

帶着一絲歡愉，帶着一絲詭異。

如地獄的頌歌，如妖魔的狂歡。

喉結，忽地滞得厲害，仿佛有一塊焦炭，被投入其中。

狠狠地咽了口唾沫，風間揚羽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跟緊我！”

手，不自覺地握得更加緊了，風間揚羽沒有回頭。

而是，選擇徑直朝着那火光走去。

既然無法逃避，那就，坦然面對吧！

火光，越來越亮。

吟唱，越來越急。

火光中的黑影，狂亂地扭動着，配着那愈加歡愉的吟唱。

配着，那逐漸沉重的步伐。

一步一步。

終于，走到了，那個拐角之處。

明滅的火光，忽地以一種瘋狂的頻率跳動起來，而吟唱，也在一瞬間，變得高亢，仿佛是在迎接他們新的夥伴。

腳，緩緩地擡起。

然後，邁出。

有那麽一刹那，風間揚羽的世界，是空白的。

黑影，在一瞬間潰散。

吟唱，戛然而止。

空白中，隻有一堆巨大的篝火，在微濕的空氣中，靜靜燃燒。

安靜得，就像一個熟睡的嬰兒。

可是。

可是那本應安靜的世界，爲什麽，忽然喧嚣起來？

就像是有千萬隻蜜蜂，在自己耳畔“嗡嗡”亂竄。

一道，熟悉的身影，緩緩地從篝火中顯露出來。

連帶着，一雙蒼碧色的眸子。

那眸子，那麽深邃，卻又，那麽哀傷。

僅僅隻是望上一眼，就會感受到窒息的疼痛。

通紅的，燃燒着的指尖，緩緩地探了出來，探向，那呆若木雞的風間揚羽。

顫抖着，掙紮着，哀求着。

然後，在須臾間，化作灰燼。

無聲，無息。

銀色的身影，在一瞬間，掠了出去。

帶着強大的風壓。

篝火，狠狠地，被吹得向後掠去。

露出裏面的一片焦黑。

“守護者大人，怎麽了？！”

身後，有一道急切的呼聲，迅速靠近。

“剛……剛才……你有沒有看到……”

呼吸驟然變得粗重，大腦開始麻痹。

“看到什麽？”

“看到……看到……”

喃喃自語一般，風間揚羽失神地轉過身來。

耳畔，傳來溫柔的笑聲。

“是不是，看到這樣的？”

眼前，有一道火光，忽地竄了出來。

竄上了，那一臉笑意的，少女的臉頰。

然後。

在一瞬間，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