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不利,兩位箭手的心情也顯得格外嚴肅和沉重,很顯然對面那個渾身藤甲的家夥也是一位堪稱卓越的箭手,他們還記得對方徒手抓住自己箭矢的那一幕——在雙方這樣的距離上一般人并不能看清對方的具體動作,可這樣的距離對于逐風射手的眼力而言,卻和近在咫尺差不多。
兩人都明白要和這樣的對手過招,隻憑普通的箭術是不太夠的,得拿出那些壓箱底的殺招才行。而就在他們同時從腰間的箭囊裏一把掏出四隻箭矢,準備和對面好好較量一番的時候,卻聽見那具簡陋的盔甲對着這邊朗聲說道:
“是樹語家的孩子吧?你們的箭術練得還不錯。”
聽見對方一下子爆出了自己的家門,然後也不再有攻擊的架勢,反倒是把右手豎在胸前,做出一個輕輕撥弄弓弦的手勢——這是精靈族一項古老的傳統手勢,是在本着和平交流爲目的的友好競技中獲勝者向對手表示安慰和鼓勵時使用了,大概是承讓了,你也是很有實力的選手這樣的意思。
還記得這項傳統的精靈已經不多了,而恰好歐姆村這邊一直保留了下來。
于是兩位精靈便知道對方居然是自己人,這才收起了箭矢,從藏身的矮樹下走了出來,向着這邊走了過來,白亦則連忙招呼着一直跟在身後,還不太搞得清楚狀況的學生們,帶着他們過去接頭。
路上,他還悄聲對精靈說道:“射兩箭就知道他們是哪個家族的?”
“這是當然的了,親愛的,我們所傳承的箭術都帶着鮮明的個性烙印,還有他們的風之氣息,這些都是代代相傳的,我們以後的孩子使用的箭術,他們也能一眼就認出來的。”精靈也小聲的回答道。
老實說,白亦是真沒從這兩輪交手中看出什麽道道來,這些精靈的箭術完全超出了學術理論的範疇,基本都成玄學了,他對這個又很沒興趣,沒花心思琢磨過,自然也看不出什麽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以後有孩子,不但要跟我姓,也不能去學什麽莫名其妙的逐風箭術,這個東西吧...在白亦看來多少還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要學也肯定學魔法或者編程啊!
這些精靈射手所使用的這套可以違背物理邏輯的逐風箭術,白亦對其的評價相當的微妙,确切的來說整個人類社會對其的評價都相當微妙...他們不像人類射手一樣修煉鬥氣,也不像其他那些異族射手一樣依靠魔法,而是修煉一套被稱作風之氣息的近乎玄學的力量體系。
用精靈分享給他的記憶來說,這個風之氣息就是聆聽風的聲音,把握風的脈絡,借助風的力量,沒有什麽客觀的學術理論支撐,全憑體感...而具體的作用嘛,大概就是可以用這種氣息鎖定很遠的敵人,然後射出各種氣死牛頓的箭來。
這份力量除了拿來射箭之外,并無其他作用,這就導緻這些逐風射手除了射箭之外,再無其他戰鬥手段了,這樣的局限性嚴重影響其戰力評估,上限下限顯得難以預計,更像位階認證那樣的标準去衡量他們的水平。
這樣的單一專精不太符合人類的美學,他們更喜歡全面綜合一些的強者,物理遠程攻擊手,最好是還能帶上烏龜、仙鶴、狗之類的寵物,必要時扛個怪,上個buff什麽的;要不然就是練得一手強大的體術,可以熟練的倒地滑鏟再用托馬斯回旋跳起來;再不濟能丢點炮塔也好,隻會射火屬性多重箭和一邊轉圈一邊胡亂開槍的遠程職業已經被淘汰了!
例如在沃薩帝國建立基業的過程中表現異常神勇的那位神箭手歐靈,他不但射得一手好箭,本身還有着不朽級戰士的肉搏能力,是一位強大的戰士;再比如說如今精靈帝國的第一戰将格魯将軍,他作爲人類和精靈的混血兒,不但箭術精湛,同時還有着高超的魔法技藝。
以人類的标準來看,像這樣的全能弓箭手才是弓箭手的理想模闆,所以對近身之後幾乎就沒有戰鬥力,極度懼怕刺客的逐風射手評價總體偏低,比如當年的精靈在伊斯特那邊搞事的時候,最後給出的位階認證也僅僅是個傳說級而已。
隻不過,能把半神巫妖射爆的精靈,又怎麽可能隻有傳說級呢?
在這個方面,虛空行者們的認識就要客觀得多了,要不然也不會建議過來這邊尋找合适的老師。他們從半神巫妖的下場很清楚的看見了頂級射手的戰鬥力,至于害怕近身和站不住這樣的小問題,可以通過裝備和良好的站位來解決,再不行你可以出黑皇杖和飓風長戟嘛?
“依你看,這兩個小子的水準,符合我的要求嗎?”白亦又悄悄問了一句。
因爲之前分享過近段時間的記憶,所以精靈也知道白亦此行過來的另一個目的,她倒也清楚自己的災厄體質不太适合長時間留着當老師,很懂事的沒有毛遂自薦,不過關于兩位對手的評價她還是搖了搖頭,低聲回答道:“樹語家的箭術在村子裏不算很高超的,要當老師的話,不是這一代的風,起碼也得是微風家的才行。”
那不就是你自己的家族嗎?這算是自吹自擂吧?白亦暗自腹诽着。
就這麽低聲嘀咕着,兩位精靈箭手也來到了衆人面前,他們身上都穿着很是簡陋的藤甲,背後背着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黑木長弓,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臉,差不多算是一套标準的行頭,不過把兜帽摘下來一看,那顔值,啧啧,背後幾個和男性沒太多接觸的小丫頭們眼睛都快看直了,對比起前段時間來家門口賣騷的那些牛郎,簡直不是一種畫風,就像搞笑漫對比耽美本那種差距。
“你是誰?”一位精靈箭手對着精靈款民兵盔甲問道,語氣聽起來冷冷酷酷的,滿滿的高冷男神範兒。
“一位遠歸的遊子。”精靈也頗爲文藝的回答道,滿滿的小資範兒。
“我們在你的箭術裏,感覺到了風的力量,請問您是...”另一位箭手表現得倒是恭敬一些,2的問道。
“帶我回去吧,見見長老,你們會知道的。”精靈沒有直接承認自己的身份,大概是知道自己風評被害?隻是這麽含糊其辭的說着,又指了指身旁的白亦,“他是我的戀人,這些是我們的學生。”
對方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你滿口标準的精靈語,結果樣子那麽奇怪;而這個所謂的戀人,看起來就更奇怪了,要不是一路過來的,完全會被人判定爲強盜土匪吧?倒是這些所謂的學生看着還比較正常,不像那些觊觎村子裏寶藏的歹徒,尤其是這頭狐狸,看着真是神俊!和條大狗似的。
兩位精靈射手在心頭琢磨了一番,又相互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倒是勉強點了點頭,開始爲衆人領路,走的并不是大路,而是各種林間小道,走了一陣子之後,對這一片很熟悉的精靈就發現了方向不對,她雖說好久好久沒回來了,可大緻的方向還是記得的。
“這不是回村的路。”精靈對着白亦低聲說道,又連忙按住了白亦剛準備揚起來的胳膊,繼續道:“不過沒關系,先去看看樹爺爺也好,這樣大家都能放心。”
原來這兩位精靈沒有直接帶衆人去村子那邊,反倒是先領去了傳說中那位樹爺爺那裏?白亦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又走了一陣子之後,衆人來到了一片外表看上去和四周沒什麽區别的林地裏,兩位精靈相互對視了一番之後,停下了腳步,讓到了兩旁,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精靈突然用小女孩那般嬌憨稚嫩的聲線對着前方的樹林高聲喊道:
“樹爺爺,我回來看您了!”
這聲音聽起來,她仿佛是個隻有八歲的小蘿莉,有着惡意賣萌的嫌疑...不過回憶起來,她當年忽悠樹爺爺幫她挖土撥鼠的地洞時,大概就是這樣的聲線吧?
她這麽一喊之後,前方的樹林先是出現了一番肉眼可見的明顯顫抖,接着,便看見其中一顆樹像被人踩中尾巴似的突然站了起來,用一股蒼老而古樸的聲音低聲說道:“這聲音...我曾經以爲我永遠不會再做噩夢了...”
接着,這棵樹居然就像個活人一般轉過了身子,黑漆漆的樹皮上也随之浮現出了一張人的臉龐。
所謂的樹爺爺,并不是樹精或者樹人之類的妖怪,而是一位領悟了自然之心後決定與樹木和自然融合的大德魯伊!他已經完全放棄了精靈的身體,轉化成了類似于靈魂般的存在,森林中的每一顆草每一顆樹甚至每一片葉子都是他的身體,他已經完全與這片森林融合了。
沒人知道他活了多久,甚至都沒人記得他的名字,算起來的話,可以和白亦稱兄道弟都不奇怪;也沒人知道他究竟擁有着何等的力量與威能,因爲從來就沒有人見過他真正的展露自己的力量。
而這位德魯伊很随意的選擇了一顆樹作爲意識的載體,打量了白亦一行人一番之後,似乎又覺得樹有點太高了,看得不太清楚,于是又換了一顆稍微矮小一點的小樹苗,于是就看見一顆小樹苗嘀遛嘀遛的竄到了衆人面前,繼續打量着衆人。
沒人說話,連白亦都選擇了沉默,沒開口問别人是不是姓蔔...
就這麽看了一陣子之後,樹爺爺才無奈的歎了口氣,那顆小樹苗也随之做出一番搖頭的動作,說道:“居然真的是你,你居然真的回來了,可是爲什麽會變成這副樣子?可憐的孩子,你究竟經曆了什麽?”
“發生了很多事情啦,不過我現在過得還蠻不錯的,我的愛人很愛我,也很心疼我,要不然我都沒辦法回來看您呢!”精靈繼續以小女孩的口吻說着,還順勢攬住了白亦的胳膊,介紹道:“樹爺爺,這是我的愛人,您看看?”
于是樹苗便打量了白亦一番,小聲嘀咕了一句:“長得可真夠醜的...不過身上的氣質倒是不錯,讓我覺得很舒服...咦?不對...”
小樹苗說着,又挪了幾步,靠近了白亦一些,問道:“孩子,你身上居然有自然之心?”
别叫我孩子好吧!我倆說不準誰大誰小呢!白亦在心頭腹诽着,倒是搖了搖頭,回答道:“曾經與另外一位領悟了自然之心的大德魯伊相處過,或許是它身上的味道吧?”
“它?”樹苗敏銳的抓住了這個字眼,咀嚼了一番之後,又繼續說道:“那麽它一定是爲相當慷慨之人,有着母親一般的無私與溫柔,它已經把它的自然之心送給你了,隻是你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個說法并沒有讓白亦感到意外,隻是如今有另一位大德魯伊确認之後,來自第八行者的慷慨饋贈倒是讓他頗爲感動,居然如此大方的把如此寶貴的東西慷慨相送。
可問題是...這玩意怎麽用啊?能召喚青玉魔像或者秒殺别人然後召喚一大堆小樹人嗎?
樹苗自然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一位合格的德魯伊,嗯...你們倆倒是很般配,以自然的名義,祝你們幸福。”樹苗說着,居然搖了搖樹枝,讓一抹綠光落在了白亦和精靈兩人身上,讓他們二人同時變得綠油油的。
接着,他又繼續對着白亦說道:“孩子啊...和這個小丫頭相處,你會很辛苦的吧?日後一定要小心了...”
爲什麽一定要用這種不吉利的顔色去祝福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