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霞從天邊飛來,給陰郁的白虎嶺蒙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外衣。
原本一動不動的玄奘,小拇指頭微動,眼皮顫動幾下,喉嚨裏發出急促的咳嗽聲,最後,睜開眼睛,經曆幾息的呆滞,忽然,坐起來,警惕的看向四周。
孫悟空,哪去了?
那母女的屍體,哪去了?
要不是地上有兩片血迹,玄奘還以爲自己隻是做了一場殘酷的夢。
“阿彌陀佛”
玄奘像往常一樣,念了一聲佛号,面色無喜無悲。
“玄奘”
一個衣服潔白勝白雪,聖潔無比的女人,從天際走來,每一步,腳下都有一朵金色的蓮花綻放,凋謝,又綻放,周而複始,看得玄奘目眩神迷。
“觀音大士”
玄奘雙手合十,神色虔誠的行了一禮。
“玄奘,爲何獨自一人?”
觀音菩薩明知故問。
“菩薩,容禀……”
玄奘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雖然沒有添油加醋,責任,基本上都推到了孫悟空的身上。
反正,千錯萬錯,都是别人的錯!他,玄奘大師從來沒錯過。
對玄奘無比了解的觀音菩薩,早就見怪不怪了,不過還是試圖挽回一下。
“玄奘,眼睛看到的未——呃,是,貧僧知道”
突然得到某人警告的觀音菩薩,改口道:“玄奘,西行路上,還有諸多妖魔鬼怪,若沒有悟空,你是到不了西天的!”
“貧僧甯可死在路上,也不會再和那個兇殘暴虐之徒爲伍!”
玄奘一臉堅決。
觀音菩薩輕歎了一口氣,事情的真相,她無法明言,這是一個劫難,考驗的是,玄奘和孫悟空之間的信任,她點明了,就等于蔑視九九八十一難。
“敢問菩薩,可知那母女的屍首在何處?莫非被豺狼叼了去?”
玄奘關切起了之前的母女,還問了蠢話,要是來了豺狼,他還能完整無缺的站在這裏。
“……”
觀音菩薩無言以對,都到了這種時候,還問人家母女哪去了,你是真的糊塗啊。
“菩薩”
玄奘小聲喊了一下。
觀音菩薩手一揮,地上的血迹消失。
“玄奘,西行之路,任重而道遠,不可輕言生死,爲了你能順利抵達西天,貧僧已在前路給你準備了一個徒弟,希望你不要再和他發生龃龉。”
說罷,觀音菩薩像往常一樣,腳踩白雲,消失在天際。
“前面還有一個徒弟”
玄奘沒有任何喜色,這一路走來,菩薩爲他找了四個徒弟,白龍,當他的面吃人,孫悟空,野性難馴,豬悟能,好吃懶做,膽小怕事,卷簾大将連面都沒露,接下來的這一個會是怎樣,他不抱太大希望。
見了這麽多市面,他也總結了經驗,凡是菩薩找的,都是犯了事的,有缺陷的,就好像大唐的刑徒一樣,他一個善良仁慈的和尚,和一群刑徒混在一起,好好相處,哪有那麽容易。
把東西收拾好,玄奘騎上馬,帶着陰郁的心情,再次西行。
白虎嶺唯一的妖魔,白骨精早已死亡,兩個小白骨,被楚峰離開的時候斃掉,現在,整個白虎嶺,已經沒有妖怪。
玄奘花了幾天的時間,順利通過白虎嶺。在不算太遼闊的平原上,走了許多天,總算有了人家,仗着賣相好,佛法精深,玄奘一邊幫人做法事,一邊西行,小日子過得很滋潤。
又前行十多天,這日正午,玄奘來到遠近聞名的黑松林,據說山中有一個黃袍大王,生吃各路行人,十分的恐怖。
玄奘隻是個肉體凡胎,隻看着漆黑如墨的松林,就失去了前進的膽氣,磨蹭一下午,原路返回之前住的農家。
次日一早,玄奘又來到黑松林,望着霧氣缭繞的山巒,玄奘腦子裏不由浮現孫悟空在的場景,以前,有孫悟空在,他可以橫沖直撞,别管有什麽妖怪,通通打過去。現在倒好,他連進山都不敢進,還談什麽西行取經。
就在玄奘猶豫着的時候,天際一個模糊的影子,飛奔而來,誤以爲是妖怪來了的玄奘,吓得拉着缰繩,轉馬逃走。
“來人,可是玄奘大師!”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玄奘一聽是熟悉的聲音,說話又這麽客氣,松了一口氣,轉頭的一刹那,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
“你這欺師滅祖的畜生,回來作甚?”
來者是一個穿着天竺裸肩僧衣的猴子,渾身長滿金色的毛發,和孫悟空簡直一模一樣。
“玄奘大師,你誤會了,小僧是燃燈古佛座下,六耳猕猴,奉命護送你西行取經。”
玄奘一聽是燃燈古佛座下,臉上的表情變得慎重,眼角的餘光看到六耳猕猴手裏的棒子,又冷笑起來。
“你這畜生,走就走了,卻變個花樣戲弄貧僧,這世間除了你,誰有如意金箍棒。”
六耳猕猴搖了搖手裏的棒子,解釋道:“阿彌陀佛,玄奘大師,你弄錯了,這是随心鐵杆兵,是太上老君所煉,用的是當年煉制定海神針的器法,所以一模一樣。”
玄奘更加不信了。
“你是燃燈古佛的弟子,太上老君怎麽會給你煉制兵器。”
“這”
六耳猕猴解釋不下去了,他确實是燃燈古佛的弟子,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會冒充孫悟空,破壞如來佛祖的取經大計。
沒想到,前些日子,觀音菩薩突然找到他,料定他參與其中,将有殺身之禍,讓他棄暗投明,所以才有他來這裏的事,可這一切,事關通天人物的博弈,怎麽能明着說出來。
除非是,不想活了。
“編不下去了”
玄奘冷冷的看着六耳猕猴。
“玄奘,六耳猕猴确實是貧僧所遣”
一個淡然的聲音,憑空出現。
玄奘愣了一下,連忙雙手合十道:“菩薩何時到此?”
“貧僧用的是萬裏傳音之法,并未到此,此人不是孫悟空!”
淡然的聲音,肯定的說道。
對觀音菩薩向來頂禮膜拜的玄奘,躬身對着空氣行禮。
“多謝菩薩告知”
“嗯,貧僧将要去東勝神州傳法,不能時時刻刻看着這裏,你二人不得有龃龉”
淡然的聲音說完這句,就沒了動靜。
“不敢”
玄奘連忙答應。
“恭送菩薩”
一旁的六耳猕猴,恭敬的說道。
稍後,玄奘和六耳猕猴見了禮,兩人平輩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