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定山大氣不敢喘,他從來都沒有見花勞哭過,花勞從來都是嘻嘻哈哈沒有個正行的。
可是!今天,他看着花勞臉上的血淚,真想痛問蒼天,爲什麽會這樣?!
刑說完那話,整個人擋在秦浩軒前面,恐怖的氣勢蔓延全身,手指的指甲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爆長,指甲尖泛着濃黑的魔氣,他扭曲的面孔,肆意流下來的眼淚,都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若秦浩軒真敢動手,那他真的會拼命!
刑眼中偶爾有一閃而過的紅光,很顯然,他在努力抑制自己的魔氣,他用一雙眼角崩裂的眼睛直直盯着秦浩軒,語氣中帶了他都沒有察覺的祈求,他抑制不住的顫抖着說:“我知道他犯錯了,你可以先把他關進地窖,我來想辦法……我來想辦法!你給我點時間……你給我點時間好嗎?我會想出辦法讓他将功折罪的。”
搖頭!秦浩軒努力的去轉動自己的脖子,他才完成了這個平時可以随意完成的搖頭。
他重新将目光鎖定在羅茂勳身上,縱然心中翻起巨浪,面上卻依舊是僵硬的,不爲所動的,整個人看上去,冰冷,毫無感情。
他整個人僵住太久,面部肌肉都好像不聽他的使喚了。
刑看着衣服冷冰冰的的秦浩軒,怒火從心底竄入眼睛,眼角的裂口越大,血吓人的從他臉頰落下,他揪起秦浩軒的衣領,指着還在磕頭已經哭成淚人的羅茂勳,怒吼道:“你是自然堂的堂主啊!自然堂的弟子出事了你不護着他還指望誰來護啊?!啊!”
他的聲音太大,好像是轟鳴的悶雷,震得周圍的人心頭巨顫!
說完之後他猛地一甩秦浩軒的衣領,竟然将身形不穩的秦浩軒甩退三步!
自然堂所有的弟子全都呆住了,雖然他們想讓花勞去求情,但是誰都沒有想到,一向和氣到不行的花勞竟然會直接動手!
赤煉子這時候站了出來,也擋在了羅茂勳的身前,單手握劍,冷冷看着衆人,是一副守護的姿态。這個弟子!他也有份教!他也有份!
秦浩軒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胸口有種巨大的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知道羅茂勳是血妖,這裏沒有人會比他更痛苦!!!
刑的手還是緊緊抓着他提着龍鱗劍的手腕,用的力氣很大,好像恨他到不行,想要把他的手腕直接捏碎。
秦浩軒眼睛動了動,他對刑說,說的非常緩慢,像一個老人在用全身的力氣說話:“如果我真的按照你說的去做,被他殺死的太初教弟子就枉死了……”
刑的眼眶中出現過一抹妖異的紅,久久不散,他用仿佛來自寒冰地獄的聲音,低啞的說道:“秦浩軒,我們認識多久了?我還從沒有見你自私成這樣過,你以爲自己在守護太初教的規矩?”
突然,刑毫無預兆的咆哮,眼淚刷的一下子流滿了整張臉!
“去他娘的狗屁規矩!你他媽不過是爲了你自己的名聲罷了!爲了你的名聲,你竟然要殺死你你的道傳弟子!真是自私到極點!”
秦浩軒聽着刑的這話,看着刑狂怒到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樣子,看着他妖異的紅眸,不禁在心裏反駁道:“我自私?我若是自私就直接放掉他了!我在他身上投放的心血希望,不比你們少!”
他的雙手緊握,指甲深深的陷入血肉中,血……滴答一下落了下來。
秦浩軒強行壓制了身體裏洶湧倒流的血脈,對刑道:“我不是爲了自己,名聲算什麽呢?”
“我不知道你在他身上投放了多少精力嗎?我不知道他對自然堂有多麽重要嗎?這些我都知道!如果放了他,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怎麽辦?放還是不放?!如果不放,他們會問爲什麽我自然堂的弟子能放,他們就不能放!”
“如果教規不在,太初會亡教啊!”
秦浩軒以更高的聲音吼出這些話,聽起來如同困獸最後的吼叫,悲怆凄涼,字字珠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一個人的名聲算什麽?我無所謂。你們說我自私,那我就自私吧,這個人,我殺定了!”
秦浩軒說完這話,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站立在那裏,連手指都擡不起來了,更别提殺人。
刑先是一愣,然後瘋了一樣,緊緊握着秦浩軒的手,像是要把他捏碎了一樣,大吼道:“你敢動他試試!老子跟你拼了!”
站在遠處的古雲子聽到秦浩軒的話,身形一震,他突然想到了張揚,以往每一次想到他,都是悔恨到無以複加!
恨不能時間倒流!恨不能提刀殺了秦浩軒!
他也知道張揚性子偏激,也知道張揚做錯了很多事,他也想過責罰他,可是,哪一次不都是高高擡起,然後歎息一聲就算了?
他舍不得啊!
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好弟子,他傾盡所有的去愛護他幫助他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舍得去罵他罰他?!
舍不得啊!
就是這個舍不得令張揚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就是這個舍不得最終葬送了他的性命啊!
但是,現在,秦浩軒的一番話,如黃鍾大呂一般響蕩在他的心中,看着現在的秦浩軒,古雲子才知道秦浩軒對了,而自己是真錯了。
如果不殺張揚,太初教的規矩何在?!太初教的未來何在?!
如果不殺張揚,太初教就要亡教了啊!
古雲子從未覺得自己整個人有過這麽的頹廢,腿有這麽沉重過!
他一步步的朝秦浩軒走去,走得很慢,步履蹒跚,每一步都顯得那麽吃力,像一個老态龍鍾的老人。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他們都知道,古雲子最心愛的徒弟就是被秦浩軒揭發從而被掌教拿掉性命的。
古雲子要做什麽?要嘲諷秦浩軒嘛?
爲什麽古雲子的身影這麽蕭條?爲什麽感覺,他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數百歲?
古雲子沒有看任何人,甚至沒有看秦浩軒,他就那麽一步步的走着,像是在走他的人生。
他終于走到秦浩軒身邊。
古雲子對秦浩軒低低的說,聲音中充滿了疲憊與無奈:“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他畢竟,畢竟是你的親傳弟子,是自然堂定下的接班人。我來吧,我動手,我又不是你們堂的,我殺他,自然堂的弟子隻是記恨我罷了,反正他們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我殺!”
古雲子說完之後,立刻轉身,提劍轉身。
刑一手緊緊抓着秦浩軒,另一手想要去抓古雲子,卻被他掙脫了,刑的骨骼都在“咯咯”作響,有一絲魔氣都洩了出來!
他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抓着秦浩軒的手在不住的發抖,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的弟子,就這樣死掉!
刑朝天大吼道:“攔住他!”
馬定山帶着跟秦浩軒在仙王墓中呆過的弟子們一下子湧了上來,擋在古雲子面前!
他們中有幾人的修爲早就沖破仙樹境,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大有古雲子再上前一步,他們就動手的氣勢。
秦浩軒怒火攻心,艱難的喝道:“要造反嗎?!”
“哼!”
一聲冷笑,在衆人面前響起。
周天生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看着秦浩軒,惡毒的說道:“這個自然堂的罪人,必須要秦堂主親自動手殺掉!不僅要殺這個血妖,你這個教出血妖的堂主也要受罰!受教導不嚴之罰!”
秦浩軒看到了古雲子眼中赤裸裸的同情,他現在的心痛就是當日張揚死時古雲子的心痛,恨不得毀天滅地,恨不得整個修仙界在這一刻殒落!
夏雲子,碧竹子與蘇百花他們三個站在一處,看着僵持住的場面,彼此對視一眼,臉上都是同樣的爲難。
“這個孩子是秦浩軒好不容易挑出來的,是要繼承自然堂的啊。”夏雲子皺着眉說道。
“是啊,據說是璇玑子都承認的。”蘇百花憤憤道,“早知道還不如不搞的這麽大張旗鼓,這該怎麽收場啊?咱們要是悄悄的弄,沒準,那個孩子還有一線生機。”
碧竹子一直沉默,他能懂秦浩軒的那種痛,這時候,他保持沉默,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畢竟,他有一個心愛的弟子喪命于血妖之手。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秦浩軒做決定時候,刑站在秦浩軒面前,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要是敢殺他,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秦浩軒目光沉郁的看了看刑,心中的悲憤無以傾訴!
“堂主……花勞師兄……”羅茂勳擡頭滿眼血淚:“别争了……弟子該死……若有來生……弟子還入太初……來生……弟子……弟子……”
羅茂勳泣不成聲:“弟子定不會再犯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