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力量

第754章 力量

安陸城内,百姓與官軍正白刃相交,城外的道路、田野、裏闾間,卻冒出一支“大軍”來……

其中有衣衫褴褛、拿着五花八門竹、木兵器的安陸縣逃人,也有甲胄鮮明,持矛帶刀, 隻在額頭或手臂上纏白巾以示區分的秦卒。

馮敬粗略計算,至少上萬人,還有更多的人正在從遠處奔來,隔得遠,望上去他們似乎隻有螞蟻大小,然而滿山遍野都是。

他們并沒有什麽明确的陣列, 卻有統一的口号,都敲擊手裏的家夥, 齊聲大呼:

“武忠侯至矣!”

城東、城南、城北、城西,一時間四面皆呼,一聲接一聲,如春雷,潮水也似撲入城内衆人的耳中。

眼看被團團包圍,腹背受敵,城内的普通兵卒一時駭然,縱然是馮敬,也不由大驚!連忙調集衆人上城牆防禦。

但來的畢竟是對安陸極爲熟悉的本地人,不少還參與了牆垣的修補,高矮薄厚都一清二楚。且黑夫從江南帶來的四千短兵,也皆是久習武藝,手持武昌營繳獲勁弩的,他們集中在城南,與城牆上守軍對射, 竟不落下風。

黑夫位于隊伍中央, 他騎在馬上,頭裹赤帻,身後是幾面布聯和大旗,極爲顯眼。在他左右聚集了數百騎,執兵靜立,虎視眈眈。

黑夫指揮自若,眼看弩兵壓制住了城頭的火力,便大喝道:“阿豹,賊人堵着家門,爲我破開條道!”

“諾!”

東門豹立刻帶着上千人人,對南城門發動了進攻。

而對付這樣一個牆垣低矮的小縣城,不必攻城巢車,更不用意大利炮。

高舉的盾牌擋住頭頂雜亂無章的箭矢,數十人則舉着粗壯的樹木,沖擊安陸南城門。

城牆顫抖不已,城門則不斷破裂,數十下後,便破城而入!

進城比想象中的簡單,一來是因爲馮敬想要跑路,本就沒打算守城,未曾堵上城門。二來,城内萬餘青壯的暴動,馮敬的人手都在街道附近與之鏖戰,來不及回防城門。

守方有些呆愣,攻方卻立刻扔了樹幹,抽出刀劍呼叫着湧入城中,他們身後,是源源不斷的援兵。

在裝備差距不大的情況下,巷戰的精髓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論勇猛,東門暴虎若稱第二,沒有敢稱第一,卻見他手持雙戟,與來阻擋的守卒短兵相接,前突後殺,大呼酣戰,隻須臾間,已有十餘人死在他戟下!

而旁邊的安陸籍貫短兵們在自家土地上,爲了早點救出被關在城中的家眷,也戰鬥力倍增,短刀劈砍,長矛直刺。

一行人如入無人之境,殺得來阻攔的人連連後退,丢下上百具屍體,往北邊退去,自身尚不能顧及,更别說堵上城門了。

眼看東門豹已殺出了一條血路,黑夫也催動了坐騎,帶着一衆騎馬的扈從,直接從城門沖入城中!

說起來,在安陸這麽多年,不管地位多高,每次回鄉,黑夫一直遵紀守法,在大街上策馬狂奔,這還是頭一次。

如同一道旋風,他們掃過屍橫城門的戰場,進入滿是街壘和殘骸的街道,也看到了那面鮮豔的,尚在堅守陣地不退的紅旗……

“去那邊!”

東門豹等徒卒開始擴大戰果,從城南向城東進攻,黑夫一行則踏過滿是血污的街心,一路向北。

他不是要打一場擊潰戰,而是一場殲滅戰!

或許是被安陸人的勇氣所激,一向穩重的黑夫此刻一點不慫,反而像個莽夫。

黑夫沿着長街奔馳,就這樣一路殺出重圍,擊潰幾道防線,來到了街壘前。

他身騎黑馬,遠遠望去通身皆黑,唯獨頭頂的赤帻極爲耀眼,像一朵跳躍的火焰,在垣雍面前停了下來。

垣雍呆呆地看着眼前如天神下凡的将軍,一時間連行禮都忘了。

看着這群身上滿是污泥灰土,眼睛卻格外铮亮的年輕人,黑夫問舉旗的垣雍道:

“後生,認得我麽?”

“武……武忠侯?”

“我就是黑夫。”黑夫點了點頭,問道:

“你叫什麽名?”

“垣雍!我叫垣雍!”

這下垣雍答應得很大聲,恨不得讓全縣人都知道自己的名。

“垣柏是你什麽人?”黑夫記性不錯。

“是我父!”

“好,你比汝父更有血性!”

垣雍這下才想要行禮,卻被黑夫阻止了,他看着這群鏖戰許久,傷痕累累的後生,露出了笑。

“後生可畏啊,不過,汝等還有氣力随我沖一陣麽?”

“有!”垣雍和一衆年輕人齊聲回應。

“大善!旗來!”

黑夫伸出了手,垣雍下意識地将旗幟遞過去。

安陸最優秀的兒子,接過這面鮮豔的紅旗,縱馬回身。

東門豹、吳臣等人,已從城南帶着人席卷而至,正要将城東、北的敵人團團包圍,但對方畢竟是大秦的精銳正規軍,仍在負隅頑抗,甚至試圖從城西突圍而走。

是時候打出最後一擊了。

黑夫親自擎着旗幟,旗尖向東!

“走!救家人,擒馮敬!”

“跟着武忠侯,救家人,擒馮敬!”

原本力竭的垣雍等人,複又有了無窮的力量,大聲吼着,緊随黑夫,向城東發起了反擊!

而前一刻還有些士氣低落的城西,被這面旗幟激勵,忽然間人聲鼎沸。

武忠侯回來了,來救大家了!

再也不需要懼怕,再也不需要退縮,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跟着戰無不勝的黑夫将軍,沖他娘的!

季嬰帶着一群曾追随過黑夫的老兵舊部,第一個從殘垣斷壁裏湧了出來,摩拳擦掌。

一群拎着屠刀的狗屠氣勢洶洶,從巷子裏鑽出,滿臉兇惡。

垣柏、聞一尺等商賈工匠,也現出了身形,步履蹒跚,卻昂首挺胸。

甚至連被囑咐要保護好婦孺的十餘歲少年們,也忍不住爬上屋頂,站直了身子,揮舞旗幟助威,想要見證這一幕……

他們從小到大,聽說過武忠侯數不清的故事和傳奇。

而今日,他們,乃至于整個安陸縣黔首百姓,一切男女老幼,甚至是一條幫主人咬那些賊兵的狗,都參與了這場戰鬥,都将成爲這故事中的一部分!

他們看到了什麽?

狹小的縣城,猶如一口煮沸的大鼎,人頭攢動,如同沸開的浪花,再度湧動起來,跟着醒目的紅旗,朝城東撲去!

城東的防線在迅速潰敗,面對洶湧而來的汪洋大海,他們連扣動弩機的勇氣都已喪失,大多數人明智地選擇扔了武器,跪在街邊投降……

縣寺越來越近,勝利在望,垣雍努力邁動腳步,跟随那縱馬擎旗者,看着他無畏的背影,心中隻有兩個字:

“英雄!”

他喊了出來。

引導父兄昆弟們的,是安陸的大英雄!

黑夫聽到了,但沒有回頭,因爲這一刻,他也被這萬丈豪情,感染得激動不已!

他心跳激昂,回蕩戰鼓隆隆。

腳下是血,眼中是淚。

但心中,卻仍然清明。

“引導人民的,是自由!”

……

“母親?”

城中還有零星的戰事,東門豹奉命去擒拿被困在城樓上的馮敬,黑夫則第一時間沖入縣寺,跟着大哥衷,來到了母親的病榻前,跪下握住了她的手。

“母親?是兒回來了。”

母親早不是十多年前一頭烏發了,花白的頭發,昏黃的眼睛,就是一個虛弱瘦小的小老太太。雖然這些年衣食無憂,但一連串的變故,還是擊垮了她的身體,據衷說,母親幾次都至彌留,能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

“恐怕是一直不相信你已死去,定要等着見上一眼。”衷說着,已回過頭抹眼淚。

聽到喊聲,母親睜開了眼,看到了黑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眯着眼确認了一會,松了口氣。

“老婦就知道,我兒不會這麽輕易死去。”

“十多年前,你生了那場大病,不也活過來了麽?老婦查過日書,你可是要活過七十歲的……”

那是命運的拐點,并非取而代之,而是融爲一體,所以他才一直以兩個身份一起生活,并且永遠不會換掉“黑夫”這個土掉渣的名。

因爲這是母親給取的。

做人,不能忘本。

“兒不該僞死,讓母親受了這麽多苦,擔驚受怕,兒虧欠母親!”

黑夫磕了三個頭,向母親認錯。

“你不欠老婦什麽,我也從不相信你死了。”

母親如同小時候那樣,揪着黑夫的耳朵笑道:“你瞞得過所有人,卻瞞不過老婦!”

她的聲音随即低沉:

“倒是始皇帝待你不薄,又是加官,又是進爵,我聽說他不在了,奸臣逆子改了遺诏,這才苛待安陸人。仲子,你做的事,可對得起皇帝?”

忠懇,守信,睦鄰,這是老太太從小一直教兒女們的事,簡單,卻是做人基本的道理。

黑夫肅然,在母親面前,他可以說真話:“我扪心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皇帝的事。”

“相反,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繼承始皇帝的理念和事業!”

“天下一統,六合同風,九州同貫,這是他期望的,黔首是富,四海安甯,這是他不曾做到的!兒都會一一實現!”

“好,這就好。”母親不懂那些國家大事,複又問道:

“那麽,你對得起安陸人,對得起外面的父兄昆弟們麽?”

這個問題卻是把黑夫問住了,他緘默半響才道:

“我欠安陸人,他們早就與我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我僞死舉事那一刻起,他們注定要流離失所,未來也會流血流汗流淚!”

因爲他,所有人都要被迫卷入這場時代浪潮。

他點了點頭,确認這點:“沒錯,我欠他們!”

這時候,外面又想起一陣呼聲,聲音是如此高昂巨大,是安陸人在詢問糖妪是否安好,順便呼喚他們的英雄。

“外邊又打雷了麽?”

母親好像又糊塗了,翻過身,似是想再睡會。

“仲子,出去吧,安陸人盼這場雨,許久了……”

……

黑夫重新露面的時候,整個安陸都沸騰了。

武忠侯去見自己的母、兄,其他人也紛紛尋找起親人來。

逃亡在外的安陸人找到了一度失散的親屬,抱在一起哭得涕淚橫流。

追随黑夫南下的八百子弟也與家人團聚,他們或摟着妻妾,或抱着兩年未見已認不得他們的孩子,胡渣戳得孩童們扭捏不已。

他們是歡喜的。

但也有哀傷的一幕。

白發蒼蒼的老人,尋找自己的兒孫不見黯然神傷,牽着娃兒的婦女,依在街頭的屍骸面前,泣不成聲,得由鄰居幫忙收拾良人的骸骨,而黑夫帶來的兵卒們,也在努力收治傷員,順便将俘虜的關中兵拘押起來。

世上無有不流血之革命,有人會喪生,有人會活下,但在做選擇的時候,他們都站了出來,用性命做賭注,烈士的鮮血,澆灌了安陸的大街小巷。

所以黑夫才說,自己欠他們。

但安陸人,卻不這麽認爲。

“多謝武忠侯,救了安陸!”

手持鸠杖,德高望重的縣中老人顫顫巍巍地倒了米酒,來敬黑夫。

“多謝武忠侯,救了吾等!”

在雲夢澤裏匿身逃難的數千人齊齊下拜,若非黑夫帶着他們殺回來,衆人恐怕将永爲亡人,再無與家人團聚的一天了。

“多謝武忠侯,救了安陸人!”

城樓上、街道上、屋頂上,溝壑裏,數萬人都向黑夫肅然行禮,覺得若非這及時趕到的春雨,他們将兇多吉少……

黑夫卻在受了衆人一拜,享受他們的贊譽後,朝他們複拜:

“救了安陸人的,不是我!”

秦始皇帝,他高高在上,看不到黔首的力量

但黑夫看得到,或者說,他本就是一微末黔首,所以他明白這力量是多麽偉大和可怕。

這力量是鐵。

這力量是鋼。

他們,才是推動曆史車輪前進的動力,而不是王侯将相。

看不清這一點的人,管你名号是枭雄還是奸雄,最終都将被人民所棄,在曆史死循環裏打轉!

黑夫之所以敢帶着幾千人冒險殺回安陸,就是相信這種力量:

“不是我來救安陸人。”

黑夫朝全城父老鄉親行了三拜大禮,讓士卒将他的聲音,傳遞給所有人!

“是安陸百姓,是汝等之勇氣與無畏,救了自己!”

……

PS:晚上木有,不用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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