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祢衡也有些面紅耳赤,不過并未有擡頭反駁,張氏說了片刻,言語道:“此番回來,便納阿苓爲妾,如何?”,祢衡自然應同,大漢,本來就是不怎麽在乎女方出身,就如當朝皇後,也不過市井屠夫出身,此些皇後,大多出身下層,少有大家出身,卻是防止外戚之故,民間也大多如此,尤其是大世家,不過,阿苓也隻是能爲祢衡妾,而不能爲妻。
因爲祢家尚且薄弱,需要一門強大外戚來作爲助力,因而祢衡之妻位,自然也是不可輕許。
之前天子尚且有嫁姊之欲,而之後性情大變,也就做罷,祢衡答應孔融等名士三日後與聚賢樓内聚會,自然不能失約,雖對阿苓有些不舍之意,也未有停留,不過,初食肉味,祢衡腦海裏全然是阿苓之美态,頗有些雜亂之意,祢衡又在腦海裏默念數遍《公羊春秋》,方才清醒着走了出去。
門口早有韓浩等人等候着,見到祢衡,又行禮言語道:“見過祢使君。”
“哈哈,元嗣這是何道理?何以至此?”祢衡連忙将韓浩扶起,此些門客,并未有在祢衡身邊任職,而心裏卻不敢生不滿之意,祢衡以此等年齡,便做爲司隸校尉,建威将軍,亭侯,假逢時日,定然是三公之流,豈不知,若能爲三公門客,日後封侯拜将都是輕而易舉之事,還有何怨?
何況在祢家之中,尚有數萬奴仆食客,他們居在祢家之中,别提甚麽縣令,就連其餘些太守都要看着他們臉色,此等快活,祢衡倒也不知,帳下諸人相聚,便朝着聚賢樓走去,聚賢樓之間生意,卻是黯淡了不少,此番天下初亂,便是士子,也是居家不出,不過,祢衡之聚賢樓早已開設在青州多地,甚至連徐州,揚州,冀州之中都有開設,并有食客前往守護,便使得祢衡之勢力,空前龐大。
入聚賢樓内,便見得孔融與諸多文士飲酒作樂,祢衡心裏暗自有些不喜,孔融爲青州州牧,當以百姓爲重,管轄青州大小政事才是正道,隻是,孔融天性有些野氣,若是爲官,恐非一地之服也,祢衡也未有言語,與諸君拜見,便坐孔融身旁,孔融笑着,言語道:“幾日不見,阿郎雙眼之中怎麽便有股春色?莫非有甚麽喜事?”
“此番歸家,依阿母之意,納了妾。”祢衡說道,諸多士子便笑了起來,神情之中多有些玩味,祢衡也笑,聊起文學經典,祢衡也未有甚麽言語,隻是聽着,論此些東西,十個祢衡也未必是一個孔融之對手,祢衡也隻能認真聽着,過了片刻,祢衡見得他們還是頗有興趣,便忍不住言語道:
“不知今年之災,可否報廟堂得知?”祢衡看着孔融問道,孔融一愣,有些嗤笑着說道:“心系大道,卻是忘卻了...”,祢衡無奈,言語道:“還望兄盡快報上天子得知,若是不知青州災情,天子不免稅賦,隻怕苦了青州百姓...”,聽到祢衡此言,衆人也就安靜下來,若是天子能免去賦稅,隻怕此些人也占盡了便宜,也便迎合着。
孔融思索了片刻,搖頭言語道:“冀州,兖州,豫州,更有幽并,西涼,無有不受災之處,隻怕,天子之恩難以下青州...”,聽到孔融所言,祢衡心裏也知曉恐怕真會如此,不過,青州雖受到旱災,卻未有戰亂,不減賦稅,當也不會興起甚麽大亂,祢衡心裏思索着,也就撇開了話題,衆人在聚賢樓内連聚四日,方才歸家。
祢衡回到臨沂之後,先是巡視祢家名下諸多産業,又與食客們相識熟絡,卻也算得上忙碌,唯有夜晚,與阿苓共寝,頗有美意,不知不覺之間,天地飄雪,年末已過,年屬乙醜,号漢中平二年,新年又要忙碌諸多事端,祢衡生怕麻煩,先是将帳下諸君都放了假,随後便讓張世平與大郎共同與府邸内準備。
而此刻,無數百姓也盡準備糧種,等候天子恩賜,紛紛與太一神祈禱,渴望豐年來臨,神州大地經曆數年的天災人禍,此番卻也有些百廢待興之意,祢衡也在府内等候着,卻是等待天子之诏令,不知今年,除去受災最重的冀州外,其餘還有甚麽地方可以得到赦免,天子大概會大赦天下,釋放囚徒吧...
祢衡在心裏想着,昔日臧霸入獄,或者今年便能從牢獄之中解脫而出。
“中平二年,奉天大行皇帝承運曰:雒陽生災,南宮盡毀,當稅田畝以修宮室,鑄銅人以鎮守國運,各州除正常租賦外,畝稅十錢助修宮室,诏發州郡材木文石,運送京師,官不得從中爲奸,州牧太守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要交納助軍修宮錢,除授大郡者要交納錢三千萬,新官上任前,皆須先去西園講定錢數,屆時交請!欽此!”
“昏君!!”祢衡在書房内暴跳如雷,面色赤紅,周圍諸多奴仆顫抖起來,卻是不敢言語。
這是何道理?百姓剛遭各種災難,渴望天子大赦多時,天子卻因雒陽火災,南宮受損爲理由,非但沒有免除賦稅,反而更是加人稅十錢!還要材木文石,這些耗費多少民力?就連升遷百官都要繳納物資來修築宮殿!大郡太守繳三千萬錢,這三千萬要從何而得???
當天子诏令下達之時,民心頓時沸騰,諸郡縣有辭官而去者,有逼迫百姓者,有自殺謝國者,而朝着三公因無法阻擋天子而紛紛辭官,百官去者十有五六,而天子非但未有怒氣,反而更是四處将此些官爵出售,曹操生父曹嵩花錢五百萬錢購的太尉,曹操辭職離去,大将軍何進因竭力反對,派去屯白馬。
祢衡冷吸了一口氣,隻怕這天下,大亂又起。
注①:中常侍張讓、趙忠說帝斂天下田,畮十錢,以修宮室、鑄銅人。
注②:雒陽令陸康上疏谏曰:“昔魯宣稅畮而蝝災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舍聖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國以譬聖明,大不敬,檻車征詣廷尉。
注③:侍禦史劉岱表陳解釋,得免歸田裏。康,續之孫也。又诏發州郡材木文石,部送京師。黃門常侍辄令譴呵不中者,因強折賤買,僅得本賈十分之一,因複貨之,宦官複不爲即受,材木遂至腐積,宮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複增私調,百姓呼嗟。又令西園驺分道督趣,恐動州郡,多受赇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至西園諧價,然後得去,其守清者乞不之官,皆迫遣之
注④:時巨鹿太守河内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诏,怅然曰:“爲民父母而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即吞藥自殺。書奏,帝爲暫絕修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