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看着竹簡,竹簡之上正是這些日子以來,祢家遭受的損失,包括逃亡奴仆,與途中犧牲之奴仆,以及在混亂之中被強勢吞并的一些田地,祢衡皺着眉頭,揮手喊道:“二郎,給我拿些吃食!”
而在屋外,阿苓緩緩走進了書房,雙手持着木案,上面放些茶水與吃食,緩緩放在了祢衡之左側,未曾說話,祢衡擡起頭,看着阿苓有些不自然的臉色,霎那間有些呆愣了片刻,又揮了揮手,阿苓低着頭走了出去,祢衡歎了一口氣,自己逼死了自己最爲得力的心腹,可是如若不那麽做,隻怕現在整個祢家都會擔驚受怕的四處躲災。
自己又能如何?
祢衡想了片刻,方才朝着屋外喊道:“阿苓?阿苓!”,阿苓急急忙忙的從屋外跑了進來,以往照顧祢衡的都是二郎,現在冒然換成阿苓,阿苓在這位逐漸英俊而成熟的少主面前反而有些慌張,祢衡低聲問道:“大郎近來如何?”,阿苓低着頭言語道:“大郎...他昨日前來祢府,便被主母下令關與柴房之内,已是拘以一日有餘....”
“甚麽???關與柴房??快些給我放人!将大郎帶進來!”祢衡憤怒的起身吼道,阿苓被祢衡吓了一跳,面色蒼白,有些畏畏縮縮的說道:“可是..此乃主母之吩咐...”
“祢家何時變爲張家???汝可是欲前往張家,與那些張家賤仆同住牢獄?”
阿苓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眼睛之中憋着眼淚,前往柴房之中,祢衡卻是深深呼吸着,二郎已逝,自己身邊再無可用之人,似乎也就隻有大郎可以暫且一用,卻不想張氏竟然未曾詢問自己便将大郎關與柴房,祢衡原本就擔心大郎會因二郎之事而心生不滿,自己不能放心重用,誰知如今事情卻是變得更糟了!
祢衡無奈的搖了搖頭,過了些時間,在幾位家奴的推搡之下,身材極爲高大的大郎卻是憋屈的進了門,看着其身後洋洋得意的兩位家奴,祢衡更加憤怒,站起身指着他們怒吼道:“賤婢!退下!”,那兩位家奴二話都不敢說,驚恐的便逃了出去,大郎模樣與二郎無二,同樣的黝黑,同樣的強壯,隻是此刻的他看起來格外的落寞。
渾身亦有不少的淤青,這些不明真相的家奴們自然是将二郎作爲了禍害之根源,因此大郎也被恨上了,大郎眼神黯淡,偌大的壯漢,卻是委屈的站在那裏,頭都不敢擡起,祢衡的語氣盡量變得平和下來,看着大郎的眼眸問道:“既已知曉二郎之事,大郎何不亡?爲何前來祢府受罪?”
大郎倔強的擡起頭,言語道:“二郎絕不會做出叛主之事,我亦然,此中之必有不測,望少主明察,我兄弟二人自幼跟随家主,若未家主,我等早已不存,豈敢壞存害主之心?少主若如不信,可取我之首級,我當面可尋二郎問之!”,祢衡沒有說話,他心裏也是在百般思考着。
大郎處事能力并不多麽強悍,然而其忠誠祢衡卻是信得過的,可祢衡卻也擔憂,若是日後被大郎察覺出二郎之事,是否會心生怨氣,若如此,祢衡便似于養虎爲患,可自己周邊卻又未可信之鷹犬,辦事極爲不利,祢衡思考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二郎之事,皆爲奸賊所迫,不知大郎可願随我左右,除盡奸賊,報二郎之死仇?”
聽到祢衡如此說,大郎一愣,随即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掉落下來,他就知道二郎乃是被冤枉,每次相聚,他都極其開心得談論着少主,言少主乃日後之希望,言少主何等機靈聰慧,又如何說的名士無言,奸賊逃匿,怎麽可能會刺殺少主呢?祢衡上前,輕輕抱了抱大郎,兩個樸實憨厚的身影似乎合在了一起。
大郎揉掉眼淚,猛地跪了下來,喊道:“願爲少主效死命!”,祢衡一愣,這熟悉的話語,他也曾經在二郎嘴裏聽到過,祢衡扶了扶大郎,示意他關上門,方才低聲言語道:“有一事,還需大郎操心。”
大郎點了點頭,看着祢衡,祢衡說道:“張家二子,張世平,你可認得?”,大郎再次點了點頭,祢衡眯着眼睛說道:“依我所料,他此刻定然在臨沂之中,汝可從家庫之中取些錢财,拉攏接受臨沂之内遊俠,詢問是否有外來遊俠或者陌生面孔,若是尋到張世平之地址,務必盯住,告訴他,祢衡有重事與告之,望其必來找之。”
聽到祢衡的言語,大郎呆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他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他甚至都未曾問爲何要尋找張世平,或是如何判斷張世平在臨沂之中,盡管張世平牽扯到他唯一弟弟的不測之上,他依舊沒有詢問,隻是默默的退了出去,祢衡歎氣,今日或許是自己心情最爲沉重的日子,一樣的沉默寡言,一樣的默默辦事。
“大郎!”
“少主還有何吩咐?”
“好生安葬二郎...另外,取百錢換換服飾吧...”
“喏....”
在昨日清晨入臨沂之時,祢衡便看到了夾雜在人群之中的張家好手,這些好手隻聽命與張世平,而張世平自然也會在臨沂之中,畢竟在四處通緝他的時刻,也隻有縣尉身死未有繼位,更卒群龍無首,遊俠暗弱,搜查并不嚴格的臨沂方才适合其躲避,王賊曹統帥臨沂之卒,卻未有縣尉之名分,對臨沂治安之掌握到底還是不實。
而祢衡所想的,是收複張世平爲己所用,不說張世平能力不錯,何況手下更有數十位好手,這些好手都是些豪勇的漢子,騎的了馬,這些人若是就此就被朝廷所覆滅,實在可惜,祢衡心裏清楚,張世平更加清楚,若是王賊曹正式成爲縣尉,臨沂也藏不住他,而詢問遊俠是因爲他藏身必定與臨沂之遊俠産生沖突,而臨沂遊俠又無大俠可服衆。
或許在收複張世平之時,亦可收複遊俠,今日他對王賊曹說出縣尉之言,也便是向張世平透露其已無活路,前些混亂日子,進臨沂乃易事,隻是此時此刻若再想逃出臨沂就絕非易事了。
祢衡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須要掌握一些武裝力量,在鄭玄府之時,名士們便已透露,太平教在青州之中收複了不少遊俠,爲首者極可能正是管亥,作爲一位在史書之中留名的武将,祢衡絲毫不懷疑管亥的能力,若是臨沂遊俠也被其收複,那還真的是祢家之末日,不過,要收複這些人手,祢衡還要有強大的财力足以支撐,因此,購買曹府,新建酒樓之時,也得立刻實施了。
注①:漢末,當黃巾之亂爆發之後,天子下令地方可招兵對抗黃巾賊,此時便有大量遊俠入伍,甚至很多遊俠頭子還自己組建了軍隊,争奪功勳,比如昭烈皇帝劉備,本身就是涿郡一帶的遊俠領袖,關羽張飛也不過是他帳下兩位豪俠,當時在很多地方都出現了這樣的“義軍”,而青州等地方,文風昌盛,遊俠勢弱,最後也就成爲受黃巾之賊最爲嚴重的地區,當然,這也不是全部原因。
PS:本書慢熱,想必大家也看出來了,畢竟時間線在那裏,三國是數十年的曆史,不是某些小說裏那樣幾年裏所有事情都已經發生的時代,就連從黃巾起義到董卓亂政,都經過了數年,老羊的背景嚴謹,自然也就會跟時間較真,總之老羊不希望書裏出現甚麽多少年過去了,祢衡也成爲了二十歲的翩翩少年,然後帶着一群遊俠争奪功勳,成爲縣令,再升爲太守,然後參加甚麽讨伐董卓,占據青州,收攏文臣武将,收複中原,擊敗袁紹,平定涼州,南下大一統之類的東西,這樣跟那些“曆史”小說沒有甚麽區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