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觀,涼亭内。
玄微正就語冰的道号,與其進行着讨論。
“你可知‘語冰’二字的由來?”玄微問道。
語冰點了點頭,回答道:“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笃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 束于教也。”
“這段話出自《莊子·外篇》中的《秋水》篇,具體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多喻人囿于見聞,孤陋寡聞,知識短淺,不通時務。”玄微說道。
雖然好聽, 但是套用成道号并不太合适。
奈何玄微有取名困難症,讓他認真地想一個道号, 隻會把自己給糾結死!
“要不就叫‘秋水’吧?”玄微提議道。
語冰默默地看着玄微,似乎有些無法理解,原來道号是這麽随意就敲定的嗎?
“取這二字作爲道号,一來是希望你能以此篇爲鑒,切莫學井蛙和夏蟲,走出自己的圈子,才能認知到世間大道!這二來嘛,正好可以和若水湊一塊,挺合适的!”玄微強行解釋了一波。
語冰細想了下,覺得秋水這個道号至少不讓人覺得别扭,當即也就點頭認了下來。
“對了,差點把這東西給忘了!”玄微忽然想起了什麽,長袖一揚間,手中便是多出一架古琴。
玄微這一手袖裏乾坤,差點沒吓了秋水一跳。
不過很快,秋水便顧不得慌亂了, 因爲她的心思已經徹底落在玄微手中的古琴之上。
雖然語冰平時接觸的多是流行音樂,使用最頻繁的樂器也是吉他、鋼琴這類西方樂器,但是這并不代表她不懂華夏的傳統樂器。
哪怕不算精通, 起碼也接觸過一段時間,對這些樂器有些許認知和了解。
“玄微老師,這架琴,似乎有些名貴吧?”秋水的聲音有些發顫,眼神亦是灼熱了幾分。
對于音樂人來說,樂器就是情人般的存在,一件好的樂器,吸引力可想而知!
而玄微手中的古琴,光看外觀就頗爲不俗,完全不似樂行裏的大路貨,甚至隐隐間透着股琴中帝王般的貴氣!
瞧見秋水那直勾勾的眼神,玄微不由一陣好笑。
“大聖遺音琴,送你了!”将古琴放在石桌上,玄微對着秋水說道。
“玄微老師,你是說這架琴是大聖遺音琴?”秋水的聲音瞬間拔高了數度。
大聖遺音琴啊,那可是等同于文物般的珍貴樂器,秋水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有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或許時情緒有些激動的緣故,秋水隻聽到了古琴的名字,卻忽略了玄微最後說的三個字。
“精緻得如藝術品般的工藝,果然和書上描述得一模一樣!”湊到石桌前的秋水盯着大聖遺音琴,很是激動地自言自語道。
“不想親手彈奏一番嗎?”玄微輕笑道。
“可以嗎?”秋水伸了下手,随即忐忑不安地縮了回去,生怕自己觸碰一下就會毀了這珍貴的古琴般。
“琴難道不就是用來彈的嗎?”玄微反問道。
再名貴的樂器,若是因爲珍惜而将其當做寶物束之高閣,那等于抹去了它最初、最本源的意義。
秋水微微颔首,雙手輕柔地放在了大聖遺音琴的琴弦之上。
青蔥般的手指拂過琴弦,一道韻味悠遠的琴聲随之響起,秀美而又不失渾厚。
“難怪那麽多古琴大家對大聖遺音琴推崇備至,能集奇、古、透、潤、靜、圓、勻、清、芳九種美好音色、韻味于一器,無愧于九德兼備之名!”試了下音的秋水驚歎道。
要說之前秋水或許還對大聖遺音琴的真僞存有一絲懷疑,然而此刻試過音後,她已經徹底相信,這就是大聖遺音琴!
“來首《潇湘水雲》吧!”玄微出聲道。
迫不及待想要正式彈奏一曲的秋水點了下頭,潇湘水雲作爲古琴十大名曲,她自是接觸過。
但凡仔細看過一遍曲譜,秋水自信能夠将其絲毫不差地記下來!
在歌迷和媒體面前,秋水隻展示過自己的絕對音感和創作能力,這種過目不忘的記譜能力卻鮮爲人知。
無論哪一點,對于音樂人而言都是近乎天賜的才能,而秋水卻能集于一身,也無怪系統評價其在樂道上資質高得驚人!
十指撥動琴弦,圓潤飄逸的泛音和不斷上揚的跳宕旋律,透着輕煙缭繞、水波蕩漾的優美意境,猶如一幅遠景山水畫般緩緩展開。
玄微輕閉着眼睛,靜靜欣賞起秋水的彈奏。
潇湘水雲的引子部分,無論曲調或是意境,秋水都處理得頗爲到位,至少玄微找不出什麽明顯的瑕疵。
倏地,一道蕩音響起,如同深沉哀怨的歎息。
這是古琴演奏時的一種手法,稱作“按指蕩吟”。
曲調起伏漸大,雲水蒼茫的風景背後,蘊藏着一股郁悒之情。
“接下來就是整個樂曲最精髓,也是最考驗人的部分了!”玄微暗自想道。
這部分段落素有“水雲聲”的優雅名字,需要借助“往來”、“蕩吟”等指法技巧在低音區滑奏,以此表現出那種水氣袅袅、雲影飄忽的情态。
秋水的十指從琴面滑過,大聖遺音琴頓時發出一陣顫抖音色,模拟出了類似水蕩雲移的景象。
這部分具有特殊表情作用的段落,在秋水手中竟是毫無滞澀,單論技巧已經近乎完美。
“可惜了,作曲者那種憂國憂民的愁緒表現上差了些。”玄微不無遺憾地輕歎了一聲。
琴聲戛然而止。
秋水皺着眉,似是不太滿意之前那部分的演奏。
“玄微老師,我總覺得方才的段落彈奏得有些不足,可是卻又說不出具體。”秋水側身看向玄微。
“國術中有句話叫做‘重意不重形’,這句話其實通用于萬法,書法、繪畫乃至音樂本質都隻是一種載體,以此來傳達各種意蘊或境界。當然,這并非強調形就不重要,而是在有了形的基礎上,輕形而重意。”玄微緩緩解釋道。
秋水思索了片刻,開口問道:“那又該如何重意呢?”
“修心!”玄微言簡意赅地回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