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左右,我被人戴上了頭套、用塑料條綁住了雙手,押上了一輛車。
雖然無法用肉眼确定,但從底盤的高度、啓動時的加速、以及乘坐時感覺來推斷,這種車型顯然不是平民階層消費得起的。
能讓自己手下的喽啰開這種車來“請人”的家夥,那自然得是大人物了。
然而,我并沒有覺得這次“邀請”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
我叫榊無幻,用櫻之府的古語來念,是sakaki_mugen,是不是很唬人?
唬人就對了,因爲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自從十四歲那年踏入“賭博”這個黑暗的世界時起,我就開始用它了。
賭徒就像藝人,我們的名字不需要什麽真實感,假到仿佛能和現實隔離的名字才是最好的。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氣勢非常重要。
哪怕是身無分文、下一秒就要堕入永遠無法爬出的深淵,你的氣勢也絕不能垮。
因爲……一旦讓對方看出你的恐懼和軟弱,你就完了。
而名字這東西,也是氣勢的一部分,賭徒就是要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來獲得勝利——是背負着一個酷炫中二的名字在生活中被人吐槽,還是想帶着一個平凡的名字去死,也并不是那麽難選吧。
…………
我所居住的城市叫做“花月町”。
地如其名,這兒就是個如鏡花水月般浮華飄渺的所在。
白天的花月町就像一個沉睡的、蒼白的女人,但到了晚上,她會醒來,并在第一杯酒下肚後,變成你的夢中情人。
在這裏,你可以同時看到人世間最美、和最惡的景象。
男人們在酒色财氣的漩渦中狂歡着,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們就可能得到一切、或失去一切。
所謂的賭博,其“意義”就在于……它能把其他所有“有意義”的事物,都變得“毫無意義”。
任何東西,在被你押上賭桌時,就已完成了這種轉變。
金錢、權力、摯愛的親人、自己的性命……人類可以瘋狂到什麽地步,賭桌的限界就可以拓展到哪裏。
這種在一步登天和萬劫不複之間遊弋的體驗,是隻有人類才能享受到的、最極緻的遊戲。
而我,正是這個領域中的佼佼者,是花月町的“兩大傳奇”之一。
當然了……說是“傳奇”,其實,也就是個賭徒罷了。
在那些真正擁有力量的人眼裏,我這種人……無非是仰仗着一點才能,靠着那些堕落者的血肉爲生。
…………
我是在接近午夜時走進那家麻将館的。
我很喜歡去這種烏煙瘴氣的小地方,一方面是因爲正規的賭場基本上都已把我列入黑名單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在這種地方往往能遇上同行——用圈内的話來講,就是所謂的“行家”。
除了同行之外,這種地方還有很多自以爲是“行家”、但其實隻是因爲輸多了所以比一般人強一點兒的賭棍。
和這些人一起玩,哪怕有時看情況故意輸掉一點,也比我去正規賭場裏赢那些小賭怡情的普通人的錢要開心。
今晚,麻将館裏來了一條“大魚”。
他一進門我就注意到他了,那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隻一眼就能看出是個體面人,和周圍那幫邋裏邋遢的油膩大叔們大不一樣。
他手腕上那塊比這整間麻将館還貴的表,還有他看到麻将墊(塑膠制品,最早可追溯至昭和時代,整體來說就是個四邊有凸起的方形墊子,将其放在暖爐被上,就可以把暖爐當作麻将桌使用)時那種感到新鮮的表情,都說明了他所處的階層和這裏的人相去甚遠。
除了有錢以外,他的實力也不錯。
他打得是很正統的麻将,沒有什麽小動作或者小聰明,就是正統、合理、天真。
我可以從他的眼裏看到“賭場裏那種‘陽光下的賭博’已經吸引不了我了”這樣的信息,這樣的人我見過很多,他們對于真正的賭博……或者說對那個黑暗的世界充滿了好奇,而最終,這些人也都無一例外地被黑暗吞噬了。
觀察了一個半莊後,我給桌邊的一個常客使了個眼色,他自然是認識我的,也知道我的意思,所以很快就找了個節骨眼兒回去了。
随後,我就順勢加入了那桌賭局,開始赢。
“大魚”的點棒在一小時後就用盡了,但他的臉上不但沒有任何焦急或失望的表情,反而還露出了興奮之色。
他很爽快地掏出錢,打算再追加點棒,但老闆随便找了個借口拒絕了他。
很顯然,老闆已嗅到了“麻煩”的氣味。
我也一樣。
因此,我也找了個借口趕緊換錢走人。
“大魚”叫住了我,說想跟我聊聊,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并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麻将館。
我以爲事情到此爲止了,沒想到……
不到兩小時,我就被一群看起來非常專業的練家子堵在了一條巷子裏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人用武力控制住,但考慮到幹我這行的每次被抓都可能是最後一次,恕我無法用輕松的心情去面對。
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裏,但我明白……這回遇到的“魚”可能有點兒大過頭了;也許已經大到了“魚吃我”、而非“我吃魚”的那種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