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濤獨自坐在西山坡上。
夕陽西下,殘照如血,宗濤擰着眉頭,心事重重。
劉松和何大山幾個弟兄遠遠地望着,不忍上前。
現在白如馨的身份明了,劉松知道宗濤的苦悶。
其實宗濤很早就懷疑白如馨的身份。不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宗濤看出她比較單純,并不是死心塌地爲侵略者賣命的人,所以宗濤想拉她一把。
宗濤很清楚,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骨子裏都很壞。
宗濤最初對白如馨的懷疑,源于她對侯小喜的誣賴。侯小喜隻是一個孩子,生死患難,對他感情很深。他粘着白如馨,一是尊她,二是因爲白如馨的身份。說侯小喜調戲白如馨,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宗濤從那時起便暗暗觀察白如馨,但白如馨沒有異樣的動作。宗濤便幹脆保護她,不讓她接觸山寨事務,也不允許她單獨出行,所以白如馨即使是山口一夫的人,也無所作爲。既然無所作爲,也對山寨構成不了威脅。
何況白如馨并沒主動出擊。山寨任何事,她也絕口不提。
常金生粗通日語,無意間從渡邊口裏探出黑狐這個代号,聯想起白如馨所謂的留學日本,宗濤斷定白如馨就是黑狐。
但是黑狐也好白狐也罷,白如馨确實沒給山寨制造麻煩。
宗濤爲了進一步試探白如馨,故意讓她進了一次城。那次三喜報告李家村出現黑狐标識,宗濤暗暗心驚。還好,白如馨隻是留下标識而已。
昨天晚上宗濤不少的暗示。白如馨信誓旦旦,宗濤看得出她是真誠的。也是壯了一次膽子。
結果令宗濤有點欣慰。幸好放白如馨下山,救了戲班大多數人的命。
宗濤确實能洞悉人心。
但是白如馨公開的身份,卻讓宗濤有些擔心。如果白如馨真的回山,他将如何面對?
“如馨,但願你不讓我失望。”宗濤喃喃地叨念。
夕陽漸漸沉沒,西邊天際隻有一抹霞彩。
宗濤終于下定決心:隻要白如馨不作惡,以前的事不再追究,她能老老實實做個中國媳婦,就讓她安渡餘生。
如果白如馨複回山寨,也證明她有這個決心。
白如馨不是傻人,她應該知道現在山寨弟兄都知道她的身份,那麽複返山寨,必抱定在中國畢其一生的心理準備。
宗濤站起來,舒展一下有點麻木的手腳。
剛要轉身,看到劉松離自己不遠處靜靜地看他,有點赧然。
“大哥,謝謝你。”
劉松淡淡一笑,輕聲道:“九妹回來了。”
宗濤一震:“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才。”
“人呢?”
“我勸她回房休息了。”
宗濤愣了一會神,輕聲道:“大哥,她可是黑狐。”
劉松微微一笑:“我相信九弟的眼光。就算九妹是算狐,她确實沒毀山寨的大業。”
宗濤深爲感動:“大哥,你不怪她?”
劉松搖搖頭:“九妹沒做壞事,我怪她什麽?再說她今天救了戲班不少的弟兄,這個事實有目共睹。”
宗濤想了想說:“大哥,把她帶到取義廳吧。”
這是個反常的決定。宗濤從不允許白如馨踏入聚義廳半步,今天要帶她進入聚義廳,必有重大舉措。
劉松小聲提醒:“九弟,不要太爲難九妹。”
宗濤頭也不回地大步前行,撂下一句話:“我自有分寸。”
聚義廳裏燈已亮了,不少弟兄早坐在取義廳内。看到宗濤進來,衆弟兄隻有關切之意。宗濤的尴尬,衆弟兄也能理解。
宗濤才落座,衆弟兄便見劉松領着白如馨進了門。
白如馨略顯憔悴,也顯得惴惴不安,衆弟兄沒敢正眼看她。
劉松把白如馨送到宗濤旁邊,宗濤沖白如馨艱澀一笑,輕聲道:“坐吧。”
白如馨膽怯地掃了衆弟兄一眼,遲疑地坐下來。
宗濤開口了。
“今晚把白如馨找來聚義廳,就是爲說明一件事。”
衆弟兄都微低着頭。宗濤要說什麽,大家都心裏有數。
宗濤站起來,目光直視白如馨。
“說說你的真實身份。”
衆弟兄吃了一驚,沒想到宗濤這麽直白。
白如馨臉色瞬時慘白,顫栗着站起來,輕咬嘴唇說:“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黑狐。”
衆弟兄一點也不詫異,倒是于萬立吃驚地睜大眼。
“國籍?”
“日本。”
這次很多弟兄有些詫異。原以爲白如馨是被逼迫的年輕學生,沒想到她是日本人。這點于萬立倒是毫不意外。
“真名?”宗濤象個大法官,臉上毫無表情,機械地發問。
“河野櫻子。”
“你是怎麽加入特工組織的?”
白如馨心裏一縮:“我父親是日本有名的商人,與山口一夫素來交好。七七事變後,父親把我交給山口一夫,那時我剛從金陵大學畢業。山口一夫對我進行了并不正規的特工培訓。”
于萬立冷笑一聲:“原來你漢語那麽好,還是從師中國人哪。”
白如馨低着頭說:“所以我對中國有感情。”
于萬立又是一聲冷笑:“所以想幫助山口一夫,奪取中國的錦繡江山?”
白如馨拚命搖頭:“我沒有!”
“沒有?那你現在上山幹什麽?”
宗濤的提問變成于萬立的發難。
白如馨并不回避于萬立的目光:“
“我有重要消息送過來。“
于萬立打了個哈哈:“又一個老白啊?“
劉松急止道:“二弟,不可信口開河,聽九妹說。“
于萬立尖叫道:“這個河野櫻子,是個日本人,不能讓她辱沒九弟的名頭!“
白如馨眼淚泫然欲滴,瞥了宗濤一眼,低下頭。
宗濤接口了,淡淡地說:“娶日本女人爲妻,并不能辱沒抗戰者的名頭。“
于萬立叫道:“九弟,她可是個日本間諜啊!“
劉松喝止道:“二弟,不可胡說,九妹并沒做出對不起山寨的事。“
于萬立不服氣:“就算她沒做出對不起山寨的事,難保她沒做出對不起中國人的事。”
“我沒有做對不起中國人的事。”白如馨小聲道。
于萬立冷哼一聲:“一面之詞,誰信?”
衆弟兄也覺得于萬立太咄咄逼人,想不通他對白如馨怎麽有這樣深的成見。白如馨可是人前人後喊他二哥最甜的人。
劉松看到白如馨落寞無助的神态,拍着胸脯說:“我信!我擔保九妹沒做過對不起中國人的事。她是個單弛的學生!”
劉麗怪異地看了于萬立一眼。
劉松拍着胸脯擔保,于萬立不敢再說,梗着脖子微扭過面,喘着粗氣。
宗濤這時又盯上白如馨:“你這次帶回什麽消息?”
白如馨剛要張口,于萬立突然喝道:“先不忙說你帶回的消息,我有話要問!”
宗濤看了于萬立一眼。這個節骨眼上,于萬立有話要問,也明正言順。
“二哥問吧。”
于萬的的指頭笃着桌面,冷冷地說:“怎麽你一個人回山?”
“我騙過山口一夫,他派摩托車送我到李家村。”
于萬立哈哈一笑:“難怪,中午抓走,晚上就回來,幾十裏路,你還真的插翅而飛。”
宗濤不冷不熱插了一句:“二哥,問話歸問話,不要摻雜其它。”
于萬立臉上瞬時一熱,定了定神說:“你一個人回來,還有十一弟他們呢?”
白如馨淚如雨下:“十一弟遇害了!”
衆弟兄大驚失色,都蹭地站起來。
三喜大喝一聲:“誰殺了十一弟?”
白如馨一言出,衆人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