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轉回姜府,三喜大吃一驚,趁沒人注意,把小徒弟叫到一邊。
“怎麽沒有出城?”
“被狗咬上了。”
三喜這才注意到小徒弟腕上有勒痕,急問:“誰綁上你?”
“剛才兩個戴鴨舌帽的人。”
兩個戴鴨舌帽的三喜看着不象好人,但沒想到出手如此之快。
“綁到什麽地方?”
“僞軍團部。”
三喜頓時直了眼,果然那兩個家夥是漢奸。
“他們怎麽又把你放了?”
小徒弟詭秘一笑:“沒逮着證據,還能把我怎麽樣?”
三喜暗暗佩服,果然是五哥的好徒弟,換上他,還不知道是什麽結果。笑着拍拍小徒弟的肩:“沒出事就好。隻是信沒送出,麻煩大了。”
小徒弟嘻嘻一笑:“班主放心,我在街上碰上十當家,已托他出城送信。”
侯小喜跟着高繼成往返無數,有他送信,倒是無後顧之憂。
三喜心裏一松,吩咐小徒弟回台後。自己原地呆了一會,忖度要不要照高繼成吩咐的做。高繼成山寨六當家,機警過人,慮無不周,隊長和大當家都非常倚重,照他說的做,應該沒錯。那就這樣吧,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主意一定,三喜慢慢走向大廳。姜伯鈞沒有看戲,想必正煩心。
馮嫂在大廳門口看到三喜過來,淡淡一笑,高聲喊道:“老爺,三喜班主找你。”
姜伯鈞正在書房把玩着司馬遷的[史記],這本書是他比較喜歡看的,但現在沒有心情,翻開扉頁沒看進一個字。聽到馮嫂喊叫,忙出了書房。
“三喜兄弟,有事嗎?”
姜伯鈞猜想高繼成轉交給三喜的銀子起了作用。這個細節,倒令姜伯鈞斷定戲班隻是純粹的江湖行走,利字當頭。
三喜吭吭哧哧道:“姜老闆,不好意思,我剛受了一個主顧的話,那家主人大喜,急召我們前去捧場。”
姜伯鈞心裏一松,暗暗好笑,面上卻滿是關切之情,連連擺手,淡淡地說:“去吧去吧,人家是大事,是正事,我這裏好說,你們隻要有空,什麽時候來都行。”
“那太謝謝東家了。”
送三喜出門,姜伯鈞立即把消息告訴高繼成。高繼成也松了口氣。
姜伯鈞複出門,趁換戲間隙,登台說道:“各位鄉鄰,戲班因有約,下午要離城。不過班主答應有空再來,到時請各位鄉鄰再來捧場。”
姜伯鈞登台申明,原也有深意,三木捎信要留住戲班,如果不事先說出原因,山口一夫知道戲班提前出城,必會怪罪。
衆鄉鄰有些遺憾。
石國權聽姜伯鈞突然宣布下午終止演出,有點詫異,看了三喜一眼,三喜笑着點頭。石國權不再說什麽。其實戲班對外聯絡,一貫是三喜作主,石國權倒也不見怪。
白如馨湊上前,小聲問道:“爲什麽這麽快離城?”
三喜怕驚吓白如馨,淡淡地說:“城外有大客戶。”
飯後,石國權一衆收拾道具,逶迤出城。
才到城門,石國權大吃一驚。原來城門此時增加了數倍的鬼子,還有幾個鬼子軍官。山口一夫赫然在列。
原來山口一夫得信,戲班要出城,有些惱火。明明傳信姜伯鈞留住戲班,爲何還要放他們出城?是不是劉其山手下草包的舉動驚動了戲班?
山口一夫責怪姜伯鈞辦事不力,可是沒給他透露實情,怪他也無益。隻得拉上三木和松井,一起來到城門。
三木想借機細察戲班之人,有沒有他想要找的。
雖然鬼子不少,但搜查并不比平時嚴格多少。三喜看到前面的人鬼子随便搜了一下,很快放行,微微松口氣。
輪到戲班的人。鬼子班長和吳勇等昭例對戲班的人挨個簡單搜查,不時揮手放行。
山口一夫和三木松井攥着指揮刀,立在城門邊,眼睛不錯珠地盯着戲班的人。
前面放行了幾個跑堂打雜之類的人,山口一夫輕輕搖頭。他盯上石國權。
石國權還是花旦妝扮,款款移步,顯得很嬌氣。不過臉上似乎脂粉過厚,山口一夫皺皺眉頭,跟魯冰花的清麗可人比,這個花旦差遠了。
山口一夫口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戲子再漂亮,也不過一身江湖味,比不得大家閨秀。山口一夫一時走了神。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山口一夫下意識後退幾步,指揮刀嗆啷出鞘,正欲揮過去,卻見一個衣衫陳舊和老婦趔趄幾步。
三喜在後面看得清楚。白如馨真的沒見大世面,鬼子面前沉不住氣。
幸好山口一夫刀雖出鞘,卻未落下,三喜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白如馨走了幾步,回頭掃了一眼,山口一夫并沒注意她。
雖沒看清老婦的面容,但昨晚山口一夫溜了她一會,長得太醜,山口一夫根本沒有興趣。現在她慌張的樣子,山口一夫很鄙薄,不看看自己長成啥樣,也大驚小怪!
山口一夫鳴哇一聲,收了刀。吳勇趕緊過來,推着白如馨快速離開,免檢了。
後面還剩下幾個人。三喜和何大山的小徒弟都在。山口一夫盯上三喜,跨上一步。
“你的,什麽的幹活?”
三喜點頭哈腰,陪着笑臉:“我的戲班二當家的幹活。”
“二當家?大王山二當家的幹活?”
山口一夫指揮刀沒有入鞘,舉起來架在三喜脖子上。
三喜心裏冷笑,老子是大王山十二當家,是打你們這些狗日的鬼子的英雄好漢!
三喜現出恐懼的神情,連連搖手:“太君真會開玩笑,我的黃梅戲班二當家的幹活。”
山口一夫看了鬼子班長一眼。鬼子班長見過三喜不少次的面,也拿過他的好處,點點頭。“他的,戲班二當家的幹活。”
山口一夫哼了一聲:“爲什麽姜府的不演,匆匆的出城?”
三喜搖頭歎氣:“我們走江湖的人,誰家的事大,就救誰的場。”
.山口一夫陰陽怪氣道:“大王山現在的事大,你們去救大王山的場?”
三喜吓得變了臉色:“太君,你莫要吓我。”
山口一夫想從三喜口中套出話風,看樣子也沒結果。
“八格!”山口一夫吼了一聲,踢出一腳,直指三喜腿杆。
山口一夫穿的是大頭皮靴,看樣子也用了力,如果踢上,腿骨不折,也會一時半會走不動路。三喜暗暗心驚。
這一腳三喜本可以輕松避開,但是三喜不敢露出真功夫,否則山口一夫糾纏,會壞大事。三喜何等機敏,急切間盯着山口一夫手上的刀,現出恐懼,身子歪扭一下。
這一歪扭妙到毫巅,腿杆偏移,腿彎迎上,隻聽一聲鈍響,山口一夫的腳踢上三喜的腿彎,三喜踉跄幾步,差點撲倒在地。
媽的,山口一夫用了全力!
三喜咬牙受了這一腳。大頭靴踢上的滋味,還真的不好受。
三喜幹脆裝成一瘸一瘸的跛着離開。
這個狼狽相,山口一夫很開心,哈哈大笑。
戲班的人這時放得差不多了,現在隻有何大山的幾個徒弟。
山口一夫看這幾個人神色一點也不慌張,有點狐疑,剛跨上一步,何大山的小徒弟迎上前,瞅着山口一夫認真地問:“太君,我的師傅呢?”
山口一夫一愣,随即回過神來,哈哈大笑。
“你的師傅有事的沒來。你喊他師傅,他可沒認你這個徒弟。”
小徒弟一臉憨态:“我認他是我的師傅,他就是。”
山口一夫樂得捧着肚子笑。這個支那豬,真是一條筋!
小徒弟和山口一夫逗嘴時,戲班的人都被放行了。
山口一夫的刀在小徒弟身上戳戳點點,伸出小指不住搖頭:“你的師傅,說你小小的有,你快快的學好柔道,師傅的收留。”
小徒弟心裏呸了一聲,小鬼子,你的柔道,比不上老子的硬道!
小徒弟點頭哈腰:“太君,下次進城,我一定向師傅讨教柔道。”
跟山口一夫講了一通鬼話,小徒弟看到戲班走遠了,扮了個鬼臉,一溜煙跑開。
山口一夫看着戲班漸漸遠去,失望地揮揮手,卻見三木呆在原地發愣。
山口一夫有些好奇,笑道:“三木君,花旦的看上?”
三木搖搖頭:“山口君,剛才那個老婦人,我覺得有點怪。”
山口一夫急問:“什麽的奇怪?”
三木緩緩道:“她的臉型顯然是易過容,看不出真實面目,但她的手很白淨很柔軟。”
山口一夫呵呵一笑:“三木君,你對女人從來沒觀察這麽仔細,有興趣了?”
三木隻好古董,女色上倒不很留戀。山口一夫是取笑他。
三木大聲道:“不,山口君,我一直在觀察她,感覺她很年輕。”
山口一夫吃了一驚,瞪了三木一眼:“爲什麽不早早的告訴?”
三木說:“你不是叮囑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嗎?”
“但是她不一樣!”山口一夫習慣地舉起指揮刀:“追上的有。”
鬼子班長忙嗨了一聲,正要拔腿,三木制止了。
“山口君,這樣的不妥。”
山口一夫慢慢收刀,盯着三木:“你的,好計策的有?”
三木打了個手勢。山口一夫明白三木提醒他城門人太雜,便和松井跟在三木後面,轉到一個僻靜處。
“快快的講話。”
三木沉吟道:“這個戲班,我看還是有問題,我斷定,裏面有我們要找的人,但是我們不能去追,劉其山的可以派上用場。”
山口一夫有點不放心:“他的手下都是飯桶!”
三木微微一笑:“我看他那兩個手下,倒是挺機靈的。”
“哦?你的認爲他們能幹事的有?”
三木點點頭。松井這時也接了口。
“山口君,以夷制夷,這是大日本皇軍聖戰的一大法寶。”
山口一夫眼珠轉了轉,哼哼一笑:“好,就依你們。通知劉其山派人跟蹤,戲班到哪裏,就跟到哪裏。”
三木說:“還要給他們特别手令,随時可以就近聯絡。”
三口一夫想了想,拍拍三木的肩膀,豎起大拇指。
“主意不錯。喲西,就這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