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用生和羅佑福帶着三四百僞軍,大搖大擺地在沖畈上行進。
剛進沖畈,山口就響起槍聲。此處槍聲甫落,遠處槍聲接續,餘音悠遠。周用生和羅佑福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現在周用生和羅佑福都不害怕,他們今天沒打算征糧,如果李上屋得知消息,早早藏好糧食,也免得劉其山這個瘋子搶風頭奪糧,大王山或遊擊隊把這黑帳記在他們頭上。
劉其山聞聲色變,急忙跑過來,湊近羅佑福問:“羅團長,爲什麽不追擊這可惡的哨兵?他們報信,那些刁民必作好準備,我們此行不是勞而無功?”
周用生看到劉其山急于争功,心裏一動。
“劉老弟,要不你帶兵追剿,如果拔除沿途哨卡,也是奇功一件。”
周用生想借機支開劉其山,免得礙手礙腳,他和羅佑福在李上屋處境難堪,這小子貪功心功,如向山口一夫報告實情,他和羅佑福吃不了兜着走。
劉其山沒有察覺周用生的用心,卻另有打算。這兩個人膽小怕事,又是頂頭上司,如果跟在他們身後,估計到了李上屋,能見到人影就不錯,還哪裏能搶到糧食?
劉其山決定借追擊之機,悄悄摸進另一個村子,搶到糧,好在山口一夫面前表功。
你羅佑福周用生不舉薦我,我劉其山毛遂自薦!
劉其山知道山林那麽大,追一兩個哨兵,無異大海撈針。但是有這個打算,劉其山顯得興奮異常,忙應了一聲,拔出槍,吆喝手下一百多個僞軍沖進山林。
周用生瞅着劉其山的背影,冷冷一笑,羅佑福卻有點吃驚。
“周會長,你把劉其山支走,那小子會壞事的。”
周用生何嘗不知劉其山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正好讓這小子張狂一回。放心,那是劉其山親自帶隊,大王山和鄂豫皖不會把黑帳記在我們頭上。”
羅佑福想想有理,這小子不在面前礙手礙腳,落得逍遙自在。
兩人撇開劉其山,徑直開拔到李上屋。
周用生和羅佑福轉到村口,原以爲家家關門閉戶,沒想到村子裏異常平靜,村民悠閑往返,見到他們毫不驚慌。隻有幾條狗迎上來,一陣猛叫。
這陣勢倒是讓周用生和羅佑福傻眼了。
明明沿途有人鳴槍示警,爲什麽李上屋的人不避不躲,對他們視而不見?
原來宗濤對丁大勇說了自己的打算,丁大勇也極爲贊成。各村民兵都武裝起來,沿途織成缜密的情報網,所以一有風吹草動,很快便能得知情況,因此也對各村有所交待。
遊擊隊和大王山籌謀在先,村民當然不懼。
李春山聽到槍聲,急呼陳大妹和自己的老婆把老弱婦孺轉移山上,自己跑到村口,看到隻是一隊僞軍,心下稍定,吩咐青壯勞力不用躲避。
給周用生和羅佑福一點甜頭,是爲了更好實現宗濤的計劃。
周用生和羅佑福把僞軍帶到村口的打谷場上,吩咐他們就地休息。才要舉步,李三元迎了上來。
李三元是周用生委任的保長,也是大王山和鄂豫皖布置的眼線。
周用生望着李三元,帶笑不笑說:“李保長,帶我去你的家,和你商量征糧大事。”
李三元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周用生去他家能商量什麽大事,無非是惦記春紅。
李三元看着一大群僞軍,個個荷槍實彈,有些心驚,嗫嚅着不敢反駁。
周用生跨出兩步,回頭對羅佑福說:“羅老弟,我有事耽擱,你帶幾個弟兄挨家收糧,不要全部進村。收到糧後,再叫弟兄搬到打谷場來。”
羅佑福不知周用生要和李三元商量什麽,但是村裏家家有人,看來這事還要走走過場。能收多少,羅佑福不敢奢望。
羅佑福叫上一個班的僞軍,踏入村口第一家。
這家隻有一個中年漢子,看到羅佑福,沒好氣地說:“今年收成不好,我的地也不多,你們要糧,我隻有一百斤,多一粒沒有。”
羅佑福吃了一驚,沒想到這漢子這麽爽快。怪事呀,以往聽說征糧,他們必和鄉丁大吵大鬧,今天他卻主動申報,莫非太陽西邊出了?
羅佑福摸不清底細,鼻孔裏哼了一聲:“行,就依你說的這個數。”
羅佑福心想,莫說一百斤,就是一粒不給,我也不會向你們要。
既然準備好了,那就扛走吧。羅佑福招招手,兩個僞軍探頭探腦進屋,那漢子指了指靠在牆壁的兩袋麥子。兩個僞軍猛扛起來,飛快跑出門。
羅佑福暗暗歎氣。大王山和遊擊隊搞得手下弟兄人人自危,這日子不好過!
第二家是陳大妹的。陳大妹剛從山上下來,倚在門上,橫了羅佑福一眼。
“你想要多少糧?”
羅佑福盯着這個五大三粗的女人,依稀有些印象,忽然想起就是她和楊大成徒手相搏,有些蠻力。
羅佑福有點畏懼,謹慎的問:“你能交多少?”
陳大妹嘻嘻一笑:“我家人多,隻能省下一袋子。”
我又沒逼你要糧,你願交就交,羅佑福隻想盡快應付此事,想都是你們自願交的,這黑鍋不是我要背的,到時大王山和鄂豫皖應該不會找我的麻煩。
“你說多少就算多少。”
陳大妹指着靠牆的一個糧包,努努嘴:“那你就背走吧。”
幾個僞軍都認識陳大妹,自忖不是她的敵手,其實單打獨鬥,陳大妹也不一定能占上風,不是陳大妹太兇悍,而是她背後有座大山。
羅佑福有點尴尬。僞軍都不豈進門,他也想放棄,忽見陳大妹鄙夷的神色,口角一絲譏笑,有點按不住心頭的火,跨步進門,一較力單手拎起那袋麥子。還沒出門,陳大妹拍手續笑道:“不錯不錯,有我男人的力氣。”
羅佑福回過頭,瞪了陳大妹一眼:“你男人是誰?”
陳大妹捋着頭發睨他一眼:“你還不認識我家男人?上次在打谷場你們照過面呀,大王山八當家李二虎。”
媽呀,原來這是大王山悍匪李二虎的家!難怪這女人眼熟,弟兄們不敢進屋,剛才怎麽沒認出來?
羅佑福哆嗦一下,糧袋掉落地上,一頭的汗,抽身便走。
幾個僞軍早一哄而散。
陳大妹跨出門,大聲喊道:“這糧你們要不要?”
羅佑福不答,避開和陳大妹相鄰的人家,鑽進凹進的一排房屋裏。
這幫僞軍如此文征,也讓鄉民大開眼界。
周用生跟在李三元身後,李三元磨磨蹭蹭,周用生滿腦子都是春紅的影子,有些不耐煩,撇開李三元,大步前行。
李三元隻得快步跟上。
很快進了李三元的院子,卻看到宅門緊閉。院子裏隻有兩條凳子。
周用生冷笑一聲,推着宅門,但門闩着。周用生喊了兩聲,沒人應答。這時李三元跑進院子。周用生喝道:“李三元,爲什麽要闩上正屋的門?”
李三元哼了一聲:“内人不舒服,不想見客。”
李三元兩個老婆,正室人老珠黃,周用生沒興趣,春紅卻小巧玲珑,正當妙齡。上次得趣,周用生一直萦繞于心。
山口一夫霸占了魯冰花,周用生不敢稍有表示,但心裏很不平衡。想當今世道弱肉強食,我拿山口一夫沒辦法,卻壓得住你李三元。
在李三元面前和春紅滾在一起,也算是逞一回男子漢的威風。
“叫春紅出來!”
李三元回身到院門張望一下,沒見僞軍的影子,想到他也是爲大王山和遊擊隊做事,不覺膽氣一壯。
“周會長,你這是在下命令嗎?”
周用生冷笑道:“我原是縣長,現在是會長,掌管梅河全境人口,高出你這小小保長不知多少級,我的話當然是命令。”
“可是宗隊長和丁隊長說,我也是他們的治下。”
周用生微微心驚,盯着李三元喝道:“你不要命,敢通匪?”
李三元看出周用生心怯,膽子又長了一分,也是一聲冷笑:“恐怕追究起來,你周會長也撇不開通匪的罪名。”
周用生惱羞成怒,猛地拔出槍,頂在李三元腦袋上。
“你找死?”
李三元先是一吓,後來感覺周用生手有點顫抖,來了精神,把腦袋往槍口上貼:“周會長,你打啊,你如不打,就不算好漢!”
周用生惡狠狠道:“我打死你怎麽樣,還不是踩死一隻螞蟻!”
李三元聽出周用生這話聲音也在顫,更得意了。
“是啊,你打死我象踩死隻螞蟻,但是丁隊長和宗隊長如果來李上屋,沒看到我,隻怕要打聽。”
周用生怒道:“他們怎麽知道是我打死你的?”
李三元哼哼一笑:“你到我家來,村裏人都看到了,槍聲一響,我李三元從此埋骨山野,誰人不知是你周會長的傑作?”
周用生傻了眼,收回槍,惡狠地瞪着李三元。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
李三元見周用生收了槍,狂跳的心慢慢平緩下來。他也是硬着頭皮一試,沒想到真的震住了周用生。
李三元抹了一把頭上的汗,說:“周會長,我李三元一直是軟蛋,宗隊長和丁隊長借了膽子給我。”
李三元口口聲聲宗隊長和丁隊長,周用生摸不清他們究竟什麽關系。不過想到遊擊隊和大王山連自己的命都留着,李三元平時膽小怕事沒作惡,遊擊隊和大王山對他另眼相看,也是有的。
周用生隻好按下**,悻悻的正要出門,忽聽宅門吱呀一響。周用生回頭一看,春紅花技招展,扭動水蛇腰款款出來。
周用生眼睛一亮。這個妖媚的女人,真是越看越撩人。
春紅手上一條藍紗巾,輕輕晃動,口角噙笑,眼裏秋波漾動,嘻嘻地笑。
“周會長,老娘的身子,從今以後你就沾不上了!”
李三元看到春紅出來,有點着急,發現周用生色迷迷的眼睛盯上春紅,更是來氣,鼓了春紅一眼,意思要她回避。
誰知春紅剛才聽到李三元和周用生的對話,料知周用生再不敢放肆,竟也大了膽子。
周用生**怒火一齊湧上心頭,喝了一聲:“你們兩人還能翻天?”
周用生作勢欲撲,春紅吃吃一笑。
“周會長,你要是有膽子就動老娘一根指頭試試。老娘的身子作了記号。”
周用生一愣:“什麽記号?”
春紅信口調侃,見周用生吓得止步,撇撇嘴說:“老娘的記号你想看是不是?好,要看你就上來,到時候丁隊長和宗隊長問老娘身上有什麽記号,你可要老實告訴他們。”
周用生滿臉通紅,明知他們夫妻作戲,可也無可奈何。
春紅忽然把紗巾舉到胸前,掩住高聳的胸部,輕飄飄地說:“老娘的記号你不敢看,老娘這身材你也不能看!”
周用生大窘,趕緊出門。院子裏傳出李三元和春紅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