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北大操場上,其樂融融。
石國權和金玲珠聯璧合,唱功既好,舉手投足又自然流暢,博得陣陣掌聲。
雖是淡妝,但金玲小生的扮相極爲儒雅,劍眉虎目,頗有文士之風;而石國權一襲長裙,描的是柳葉眉丹鳳眼,蓮步輕移,婀娜多姿,如不是衆弟兄早知他們的身份,誰看得出青衣花旦全是反串?
這折[祝壽]是石國權精心挑選的,爲博宗文禮一笑。劇情略有改動,原是三女兒秦春香暗戀落魄書生韓楓,情濃時私訂終身,奈何富甲一方的父親不允,要拆散鴛鴦。韓楓發奮,考取功名,回鄉後仍扮落魄書生,到秦府提親,卻被秦員外亂棍打出;幾日後秦員外大壽,韓楓再次上門,卻是春風得意的新科探花。秦員外羞愧無及,大擺筵席認了這門親。
石國權省去韓楓被亂棍打出秦府一段,改爲秦員外刁難。秦員外出題尖刻,韓楓機敏應答,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簡易的台上沒有帷幕,拉琴擊鼓的就坐在台後。黃梅戲沒設計大動作,所以戲台狹小一點沒關系。白如馨被安排了跑龍套的角色,時不時湊近三喜,三喜指點一二。白如馨的臉上洋溢着幸福滿足的笑意。
宗文禮正台前坐着,聽得入迷,樂得眼睛眯成縫。黃梅小調鄂東一帶家喻戶曉,人人都會哼上幾句,聽到動情處,宗文禮搖頭晃腦低聲附和。
宗濤坐在宗文禮左邊。雲縫裏的陽光投到宗文禮的身上,宗濤不時望着出神。好幾年沒見,宗文禮衰了一些,臉上有淺淺的皺褶。宗濤有些愧疚。軍旅多年,竟對慈父疏于照料。但願這種快樂經久綿亘。
劉松坐在宗文禮右邊,也不時拿眼看宗文禮,心裏微微歎息。如果沒有日本鬼子,國家昌盛繁榮,河清海晏,家人團聚,那該多好!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卷過來。劉松和宗濤急回頭,看到李二虎滿頭大汗直奔台前。
衆兄弟都吃了一驚。宗濤正要開口,李二虎上氣不接下氣嚷道:“鬼子、鬼子進犯宗大垸!”
操場上立即炸了窩。高繼成跳起來:“八弟,你說什麽?”
鑼鼓聲息,琴笛音止,台上的戲也停演了。
李二虎扶着戲台檐木,抹着汗說:“我們才在李上屋趕跑僞軍,遊擊隊就送信過來,鬼子偷襲宗大垸。”
宗文禮早驚得站起來,扶着椅子瞪大眼。
宗濤攥緊拳頭,臉色鐵青。山口一夫太可惡,竟齊頭并進。
劉松急問:“遊擊隊?丁隊長也來了?”
李二虎點點頭:“老丁和老常也得知消息,趕到李上屋。”
宗濤心裏一松。看來遊擊隊一直有提防。既然有人送信,說明宗大垸也有準備。
“隊長,趕快下山,滅了鬼子!”
馮漢民、張大牛和高繼成等迫不及待,抓起槍就要集合隊伍。
宗文禮也非常擔心,但是隊伍不是他兒子私有的,他尊重宗濤的選擇,沒有開口。
劉松示意石國權罷演。這時再演下去,弟兄們也無心欣賞。
宗濤沉吟起來。李二虎一個往返,少說兩個時辰,現在從山寨出兵,還要花一個時辰。這麽長時間,估計戰事結束了。有丁大勇的遊擊隊和何大山一衆兄弟,鬼子占不了便宜。退一步講,鬼子再兇悍,這一帶山多林密,打不過,退讓裕如。
現在下山,無異于耗損弟兄們的精力。
宗濤微微一笑,說:“不用下山了,估計五哥馬上就要回來。”
李二虎瞪大眼:“九弟,鬼子可是在你家作惡啊。”
宗濤淡淡地說:“整個華夏都是我們的家,鬼子一天不走,便是占我家園。對鬼子我們決不姑息!不過現在即使趕過去,能燒的鬼子都燒了,該打的,遊擊已經爲我們出了這口氣。”
劉松十分佩服:“九弟,你以國爲家,顧全大局,冷靜處事,實在是山寨之福。”
弟兄們連日作戰,好不容易有些清閑,如果疲于奔波,實爲不妥。
宗濤召集衆兄弟進聚義廳議事。李二虎把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宗濤擰起眉頭,看着劉松說:“大哥,我有一個想法。”
“說吧說吧。”劉松對宗濤十分尊重。
“鬼子搞清鄉,目的是想阻隔我們和遊擊隊與老鄉的聯系,今天山口一夫兩邊出手,看來下了決心。根據今天進犯的目标,山口一夫顯然是針對我們山寨的弟兄。”
于萬立接口道:“不錯,鬼子想以山寨兄弟的家屬作人質,瓦解我們的鬥志。”
宗濤輕輕搖頭:“二哥說的有理,不過我看山口一夫這次不是拿弟兄們的家屬作人質,而是動了殺機,瓦解我們的鬥志卻是千真萬确!”
劉松驚出一身冷汗。山寨弟兄中,隻有他和何大山、于萬立等的家離梅河城較遠,鬼子一時沒精力顧及,而張大牛高繼成及李二虎還有宗濤的家離梅河城最近。
這幾個地方,看來是山口一夫的首選攻擊目标!
“九弟,你有什麽計策阻止山口一夫的惡毒計劃?”
石國權和三喜剛進山寨,情況不太熟悉,所以沒有開口。
張大牛攥緊拳頭:“沒什麽好說的,與鬼子拚了!”
劉松掃了張大牛一眼,這個一貫穩重的七弟,如今也沉不住氣,看來山口一夫出招不凡,點上衆兄弟的穴道。
于萬立緩緩道:“我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把幾位弟兄的家屬都轉移到山寨。”
宗濤又搖頭:“二哥此話隻能保全山寨弟兄家屬的安全,但是山口一夫不會就此罷手,必遷怒于人,幾位兄弟的家屬雖能上山躲避,卻還是要連累衆鄉親。”
“那怎麽辦?”馮漢民忍不住也叫起來,總不能把整村的人都搬到山寨,那要一個梅河城才放得下的。
确實是個大難題,宗濤有點舉棋不定。
于萬立又冒出一句:“丁隊長不是在李上屋發動群衆自救嗎?這是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