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喜甫起身,張大牛急跳起來。看到侯小喜尖刀直指渡邊胸口,張大牛來不及阻止,急中生智,飛起一腳把渡邊踢倒在地。這一腳力道不輕,渡邊疼得大叫,仆倒在地。
李二虎反應也快,撲上來攔腰抱住侯小喜。
宗濤鐵着臉,喝了一聲:“押回石屋!”
于萬立和哨兵把渡邊拽起來,推推搡搡拉出聚義廳。渡邊一路狂笑。
侯小喜喘息如牛,寨中兄弟都怒形于色。劉松恨道:“渡邊這狗日的,真的太狂了!”
胡亞春也是一臉怒氣,恨恨地說:“日本鬼子豺狼本性,在中國侮辱了千千萬萬的女同胞。所以鬼子不除,國無甯日!還不知有多少女同胞受其荼毒!”
常金生見宗濤情緒稍定,輕聲問道:“宗隊長,嫂子你是怎麽認識的?”
劉松把情況說了一遍。丁大勇等人點點頭。
丁大勇笑道:“按常理,宗隊長和嫂子結合是神速一點。但是嫂子全家罹難,無依無靠,想早點找到依靠,也是人之常情。宗隊長英雄豪傑,哪個美女不傾慕!”
氣氛略顯輕松,衆人呵呵一笑。
宗濤面有愧色,深海當初一時激情。
常金生問道:“嫂子可曾經常出入山寨?”
何大山連連搖頭:“一次也沒出去。隻有一次想和九弟到沖畈上轉轉,卻被十弟攪了局。”
常金生點點頭,神情有點輕松:“看來,那個什麽黑虎的,應該不是嫂子。”
“黑虎?什麽黑虎?是不是我李二虎?”
劉松哈哈一笑:“山寨裏就是有一百個黑虎,八弟你也不是。有殺鬼子那麽賣力的奸細嗎?”
說到奸細二字,衆人若有若悟,才知宗濤招集衆兄弟之意。
常金生蹙着眉,輕歎一聲:“看來這個黑虎隐藏得極深。嫂子能坦言在日本留學,對宗隊長沒有隐瞞,應該沒有嫌疑。我看宗隊長也不必耿耿于懷。查内奸的事,非一日之功。慢慢來。隻要多加留意,狐狸的尾巴總會露出來!再說這次打草驚蛇,是壞事也是好事,那個内奸必會收斂一些。”
劉松看看事情有了眉目,白如馨脫了嫌疑,寬下心來,伸手推宗濤一把,喝道:“還不回去安慰九妹!”
宗濤擡起頭,遲疑一下。丁大勇笑道:“還是你大哥心細,去安慰安慰嫂子吧。”
宗濤嘿嘿一笑:“好,不過你們不要離開。一會兒我就來,聽丁隊長講講遊擊戰術。”
“快去快回。”劉松揮揮手。
宗濤回到房裏。房門敞着,白如馨伏在床上啜泣。宗濤有些愧意,涎着臉湊近白如馨。白如馨反手搡了他一把,沒擡頭。
“如馨,非常時期,請你理解。”
白如馨霍地起身,瞪着宗濤氣道:“非常時期,拿自己的女人撒氣?”
宗濤正色道:“這不是拿你撒氣。山寨有内奸,誰都脫不了嫌疑。”
“那你怎麽不從大哥查起?”
宗濤一聽來了氣,想想又忍住。白如馨剛受了委屈,氣頭上的話不能計較,因此溫言道:“如馨,山寨難得的安甯,你不想平平安安地生活嗎?”
白如馨抹了一把淚,神情落寞地說:“濤,我不是說你不該查我。我也知道你的難處,我的身份太特殊。隻是你事先該跟我透個風。要不你一個人單獨審問,拿我當犯人我心裏也好受一點。當着那麽多兄弟的面,還有外人,你叫我情何以堪?”
宗濤揉着白如馨的香肩,輕聲道:“丁隊長他們不是外人,昨晚如不是他們及時趕到,恐怕我早沒命了。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是打鬼子的铮铮鐵漢。”
白如馨淡淡一笑:“好,我不說你的朋友。你還有大事,去忙吧。”
宗濤看到白如馨深明大義,甚爲心慰,親了她一下,回到聚義廳。
于萬立已經回來,坐在位子上,神情有點懊喪。
劉松看到宗濤神情輕松,笑道:“看樣子九弟招數不少,九妹那關過了。”
衆人都笑了起來。
宗濤坐到丁大勇身邊,催促道:“丁隊長,說正題吧。”
丁大勇也不謙辭,微微一笑。
“我說過,山寨一衆兄弟,已深得遊擊戰的精髓了。”
劉松忙說:“丁隊長,請你傳經授道,不是要你捧場。快說正文。”
丁大勇一本正經地說:“是實話。隻有肯定你們所做的,才能真正領悟遊擊戰的奧妙之處。”
衆人不再插話,都盯着丁大勇。
“貴山寨截擊鬼子的辎重,就是典型的遊擊戰例:攻其無備。”
見衆人都瞅着自己,丁大勇微微一笑。
“所謂出其不意,攻其無血,就是要掌握對手的弱點和要害。山口一夫以爲日本鬼子兵精彈足,輕視你們山寨兄弟是烏合之衆,沒想到宗隊長運籌帷幄,膽識過人,打了個冷不防,因而令他們吃了大虧。這個勝利,并不是宗隊長說的僥幸,而是經過了缜密的思考。”
李二虎眉飛色舞:“我就說嘛,隊長哪會打無把握之仗!”
宗濤擺手道:“我也犯過輕敵錯誤,差點釀成大禍。”
“怎麽說?”劉松瞪大眼。
宗濤沉痛地說:“昨晚端炮樓,我犯的就是輕敵冒進的兵家大忌!我沒有從全盤考慮,隻圖一時痛快,求勝心切,戰線拉得過長,沒給自己留夠充足的預備空間,沒慮及梅河鬼子增援速度和湍炮樓将遇上的麻煩,枉送了許多兄弟性命。“
何大山忙說:“其實隊長到了伏虎山,鍘安排好攻擊方略,就想到梅河城的鬼子,本想撤回李家村阻援,不料六弟動作神速,已和鬼子接上火了。“
丁大勇哈哈一笑:“丁隊長,從另一個角度講,你這着棋下對了。以山寨的兵力,同時拿鬼子三個炮樓,現在看來不可思議,但宗隊長險中求勝,竟一擊功成,确是戰術史上的佳話。“
“慚愧,慚愧!什麽一擊成功,如不是丁隊長……“
丁大勇擺手道:“宗隊長,說起犧牲的兄弟,有戰鬥必有傷亡。即使你們退到李家村,鬼子一個中隊來援,你們阻還是不阻?就以你們攻伏虎山炮樓的幾十号兄弟,和一個中隊的鬼子交手,必也是場惡仗。所以這種機會不常有,你們卻把握住了。我們呢,是适逢其會,真的僥幸至極。“
兩人惺惺相惜,洽談甚歡。
“這一仗,也符合遊擊戰的宗旨,集中兵力,各個擊破。“
馮漢民笑道:“這也算遊擊戰?“
丁大勇肯定地點點頭。
“所謂遊擊,即爲流動作戰,不苟于一城一地,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宗濤頓如醍醐灌頂,面露喜色,喃喃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常金生笑道:“遊擊戰的最高境界,就是最大限度地保存有生力量,積小勝爲大勝,逐漸削弱對手的力量,待有利态勢形成,伺機反攻。”
一席話,衆人心裏透亮。
李二虎叫道:“隊長正是這樣對我們說的。”
宗濤喝道:“八哥,不要亂插話!”
李二虎撓着後腦勺嘿嘿一笑:“你的話雖不是這麽說的,但意思差不多。”
衆人又笑了。丁大勇點頭道:“宗隊長心裏确有遊擊戰的雛形,不過不知道宗隊長從何處學來的。”
宗濤淡淡一笑,心裏那句話卻不好說出來。
丁大勇總結道:“其實戰術問題,也不是框框模式,隻要抓住遊擊戰的戰術精髓,靈活運用必奏大功!剛才老常說的,也是總結。攻擊無備,出其不意,機動靈活,積小勝爲大勝,有了這些理念,仗打起來就得心應手了。”
劉松興奮得猛擊桌子,好字沒出口,卻突然哎喲一聲。衆人一看,劉松呲牙咧嘴。原來這一擊之力過大,牽動了傷處,由不得叫喚一聲。
衆人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