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濤剛回到房裏,門就被叩響。
門沒闩,宗濤喊道:“進來吧。“
桌上一盞小油燈,豆瓣一樣的燈火被窗口透進的微風吹得閃閃爍爍。宗濤沒擡頭,打開随身帶的小本子,湊近油燈,做今天的記錄。
門輕輕推開,一陣香氣沁入鼻中。宗濤一怔,擡起頭,白如馨風姿綽約立在身邊。
昏黃的燈影裏,白如馨象出浴的仙女一樣迷人。白晰的臉凝脂般明淨,大眼裏如秋湖漾波,櫻桃小口紅唇鮮豔。碎花料衣繃着鼓漲的胸部,如雙峰聳立。
宗濤臉上一熱,趕緊扭頭。
“九哥。“白如馨卟地一笑,柔聲輕呼。
宗濤連忙合上本子,有點不自然地扭頭掃向房門。門已掩上。
“找我有事?”
白如馨眼裏有些哀怨:“九哥,沒事不能進來啊?”
這語調纏綿低婉。宗濤心神一蕩,尴尬地笑笑,指着床道:“白姑娘,坐吧。”
房裏隻有一張椅子,宗源也沒料到白如馨晚上會進他的房。宗濤的房裏經常有人進出,但都是弟兄,所以非常随便。
“九哥忙嗎?我來得不是時候吧?“
宗濤微微一笑:“不忙,沒關系。”
白如馨慢慢坐到床邊,低下頭,再不說話。
宗濤有些奇怪,白如馨進他的房,不隻是坐坐吧?
“白姑娘,有心事嗎?”
話音未落,白如馨抽抽嗒嗒地啜泣起來。
宗濤吃了一驚,急問:“誰欺負你了?”
白如馨搖搖頭,小聲道:“沒有,隻是我今天傷了十弟的心。”
宗濤寬下心來,淡淡一笑:“沒事,十弟小孩子心性,記不住這點小事。”
“可十弟看到我,扭頭便走。”
侯小喜性子倔,下午的情形宗濤也看在眼裏。不過宗濤還是安慰白如馨。
“十弟還在氣頭上,他的脾氣我清楚。”
白如馨輕輕歎氣:“其實後來我想想,也許真的冤枉十弟了。十弟确實是個小孩子,是我想得太多。”
這個不是大事,宗濤不想糾纏,“算了,過去就過去了,我會找十弟好好談談。”
“謝謝九哥,我還想和十弟做好姐弟。”
宗濤心裏歎氣。十弟再也不會認白如馨爲姐了,白如馨一廂情願,他幫不上忙。
房裏短暫的沉默。
看到白如馨沒有走的意思,宗濤隻好沒話找話。
“山寨裏住得習慣麽?”
白如馨擡起頭,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宗濤。
“有九哥作伴,我住得很開心。”
這話似有所指,白如馨的眼裏流露出依戀之情,宗濤有點惶惶不安。
“二哥時間多,他陪你不是很好嗎?”
白如馨幽幽一歎:“九哥的意思是不想陪我聊聊?”
宗濤回答不上來。如果沒有大事,就是天天陪白如馨閑聊都沒關系,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打鬼子的事,是不能與兒女私情混在一起的。
白如馨見宗濤不答,有點失望地站起來。
“看來九哥實在不想和我說說話。”
白如馨神色黯淡,傷心欲走,宗濤心裏一急,忙喊道:“白姑娘。”
白如馨忙止步,燦爛地一笑。
“九哥。”
“坐吧坐吧。”
白如馨笑着坐下來,瞅着宗濤。
宗濤把椅子調個方向,左肘壓在桌上,和白如馨面對面而坐。
“以後不要在山寨裏随便走動。特殊時期,我們采取了很多防範措施。象下午的事,多險哪。沒吓着吧?”
宗濤溫和的語調,令白如馨十分感動,她撫着胸口笑道:“九哥,還真的别說,那突然的爆炸聲,差點吓飛了我的魂。山寨裏也布了雷啊?”
宗源搖搖頭:“寨子裏沒有,但是東坡和西坡到處都是。“
白如馨不解地問:“就這幾個雷場,就能擋住鬼子的進攻?”
白如馨一臉天真,宗濤輕輕一笑。
“能不能擋住鬼子的進攻,暫時不好說,但鬼子如敢偷襲,必然要付出代價。”
白如馨咬牙切齒道:“九哥,就該這樣。鬼子太殘暴,我全家遭鬼子毒手,可憐小弟才七八歲!九哥,我恨自己是女人,要不跟着九哥,痛擊鬼子,那該多好!如今隻有托庇九哥,手刃仇敵,解我心頭之恨!”
白如馨說到傷心處,淚如雨下,宗濤心裏大痛。
宗濤重重點頭:“白姑娘,你放心,鬼子欠下的血債,一定要他們加倍償還!”
白如馨含淚而笑,情不自禁地抓住宗濤的手:“謝謝九哥!九哥是抗日英雄,我的仇,九哥一定能帶着山寨的兄弟爲我報。”
白如馨的手很柔軟,卻有些涼意。
這實在是個苦命的人!宗濤充滿憐憫,拍拍白如馨的手說:“白姑娘山寨兄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男女授受不親,宗濤想抽回手,但白如馨卻更緊地攥住。
“九哥,我好怕。”
宗濤一愣:“你怕什麽?”
“九哥是個有血性的男兒,我怕九哥……,九哥,和鬼子打仗時,你可要記着我。我的親人都沒有了,九哥是我最親的人。”
白如馨眉目傳情,宗濤如何不知?可眼下不能用情之時。宗濤淡淡一笑,溫言道:“白姑娘,山寨的弟兄都是你的親人。”
“不,我覺得九哥最親。”白如馨執拗地說。
被白如馨攥得久了,宗濤感到有點酥酥的。他怕有弟兄冷不防撞進門,這個樣子會讓白如馨難堪,因此用力拂開白如馨的手。
“好,我就當白姑娘親妹妹一樣。”
“九哥,說話算數?”白如馨眼裏閃動熱望,眼波水一樣流瀉。
眉眼含情、笑靥如花,白如馨這神情,宗濤有些癡了。
美豔無雙的絕色女子,宗濤很少見過,這麽近距離感受,更絕無僅有。白如馨太耀眼,這麽坦誠相告,令宗濤心生感慨。如果是和平年代,宗濤必無所顧忌,與白如馨牽手共渡。哪個男兒不懷春,可惜現在環境不由人。宗濤隻有壓抑心裏的騷動。
宗濤點點頭:“白姑娘,我言出必踐。”
白如馨開心地咯咯直笑,又欲抓宗濤的手,宗濤閃過了。
白如馨嘟着嘴:“九哥,我不是老虎。”
宗濤赧然一笑,心裏想,你不是老虎,卻比老虎更有殺傷力。
“白姑娘,不好意思,我确實抽不出時間。還是讓二哥多陪陪你吧。”
白如馨蹙着眉說:“九哥,我不要二哥陪。”
宗濤有些詫異,“你和二哥在一起不開心嗎?”
白如馨低着頭小聲說:“二哥不正經。”
宗濤心裏一驚,想問,卻不敢開口。
白如馨聲如蚊蠅,吞吞吐吐地說:“二哥他、他下午借機把我壓在下面。”
宗濤瞪大眼,于萬立這麽張狂?
“也許是無心的吧。二哥不會不顧及身份。”
白如馨的淚又流出來:“九哥,你不相信我的話?”
女孩子多愁善感,淚無節制,但這關系名節的大事,宗濤不敢輕易表态。何況,宗濤不想往壞處想。
“不是的,白姑娘,有些事,我們要冷靜一下。現在的形勢,牽一發而動全身!”
白如馨跺腳道:“九哥,你心裏隻有大事,從不顧及我的感受。”
輕嗔薄怒的白如馨,更見妩媚。
“白姑娘。”
白如馨低眉落眼說:“九哥,其實我的要求也不高,隻想有時間陪你聊聊天。和九哥在一起。我感到很踏實。”
這個弱女子的企盼,宗濤沒有理由拒絕。
“好吧,隻要我有空,你可以過來坐坐。”
白如馨欣喜地叫了一聲:“九哥,你真是太好了!”
一瞬間,白如馨面如桃花,宗濤由不得心神一蕩。
好溫情的女人!
突然,門咚的一聲響。二人急看過去,門微微開了縫,但沒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