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聚義廳擺開盛筵。
四方亮起松明火把,雖然煙塵較多,卻把聚義廳照得如同白晝。
侯小喜死而複生,宗濤非常欣慰。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就是侯小喜稚嫩的生命,如今侯小喜安然無恙,真是喜從天降。
聚義廳闊門大敞,沒有哨兵。聚義廳的哨兵宗濤全部撤了,用不着這些排場,把有生力量投入到抗戰中,才是最重要的事。這些決定,劉松等一幹兄弟完全贊成,并對宗濤更增敬意。幹在事的人就要不拘小節,花哨排場并無實用。
拼裝的大台面上擺滿了菜肴,大塊的肉,大壇的酒,每人面前一個褐色瓷碗。
筵席共十一人參加。劉松八兄弟,加上宗濤和侯小喜,還有一個白如馨。
白如馨身份特殊,既不是義勇軍的人,也算不上兄弟,但她是山寨裏唯一的女性,落難之人,宗濤和劉松都不忍心冷落她。
宗濤把侯小喜拉到身邊,劉松讓出首席,說:“今天的筵席就是爲我們的小英雄洗塵。侯小英雄,你永遠是我們山寨尊貴的客人!”
侯小喜看了宗濤一眼,嘟着嘴說:“劉叔,我不是做客來的,我要打鬼子!”
衆兄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好,打鬼子,打鬼子,我說錯了,罰酒一杯。”
劉松端起瓷碗,站起來向侯小喜賠不是,一飲而盡。
這種豪爽,讓宗濤和侯小喜以及白如馨暗暗心驚。山寨裏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今天算是見識了。
宗濤望着侯小喜,帶笑不笑地說:“侯小喜,我們喊你劉叔大哥,你喊他叔,那我問你,你究竟多大年紀?”
侯小喜怔了一怔,撓着後腦勺笑了。
“隊長,現在不是正規軍,你們都答應收下我,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還有三月,我滿十六了。”
李二虎瞪大眼:“小喜,你還沒滿十六?”
于萬立搖頭晃腦,贊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侯小英雄真是人中俊傑!”
劉松含笑道:“小喜子,你不用喊我叔,我們山寨都以兄弟相稱,你就是我們最小最可愛的兄弟!”
侯小喜立即接口道:“那我就不喊你劉叔,喊你劉大哥啊。”
劉松點點頭,指着于萬立說:“他就是于二哥。”
侯小喜喊于萬立一聲二哥,然後離席,轉到馮漢民身後:“你是馮三哥?”
陳子青抓住侯小喜的手:“那我呢?”
“你是陳四哥。”
“聰明,小喜子,你的記性蠻不錯啊。”
陳子青哈哈一笑,指着何大山說:“這個人,你比不了。”
侯小喜奇怪地問:“他是何五哥,我跟他比什麽?“
馮漢民呵呵一笑:“你這何五哥的肚子,隻怕比你份量都重。“
侯小喜嘿嘿一笑,盯着何大山隆起的肚子。
何大山剛看到侯小喜就覺得非常可愛,這時看他的憨态,站起來扳住侯小喜的雙肩:“五哥塊頭大不大?你要想有五哥這樣的肚子,我收你爲徒。“
侯小喜搖搖頭:“五哥,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你這個樣子,看到鬼子也攆不上。”
何大山看到衆兄弟哄然作笑,激起豪氣來,大聲道:“小弟,你還瞧不起五哥呀?那我露一手你看!“
何大山晃着身子,廳裏溜了一圈,托起一張小長凳,沖陳子青笑笑:“四哥,說不得,又要麻煩你重新做一條了。“
陳子青剛要阻攔,何大山早嗨了一聲,右肘陡提,猛地下壓,隻聽喀嚓一聲,小長凳立斷。侯小喜驚得張大了口。
這一擊之力,已逾千斤!
何大山輕松地活動手臂,瞅着侯小喜笑:“小兄弟,我夠不夠格做你師傅?“
侯小喜還在愣怔,宗濤忙笑道:“侯小喜,還不拜師傅!“
宗濤見何大山願收侯小喜爲徒,非常高興。侯小喜如果能學到何大山的功夫,于防身大有裨益,因此忙接了口。
侯小喜大喜過望。有五哥這個本事,再遇上小鬼子,一掌便可要他見閻王,如此好事,如何不從?侯小喜作勢欲跪,何大山一把拉住。
“自家兄弟,不必客套。功夫我是你師傅,打鬼子你可是我師傅,我們扯平了。“
侯小喜滿心歡喜,走到高繼成面前,喊了聲六哥。高繼成真搖頭:“五哥手太長了,我本想要你,可惜打不過五哥。罷了罷了,有空我們賽賽腳力。“
侯小喜瞅着高繼成笑道:“六哥,别的哥哥我都怕,唯獨不怕你。“
高繼成一愣:“爲什麽你不怕我?“
侯小喜挺着胸說:“論個頭,我不比你小,論力氣,我不比你差,就是爬樹遊泳,我也不會輸給你。跑腿的事,你問隊長,一天一夜二百多裏,我沒叫饒。“
看到衆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宗濤含笑點頭。
高繼成豎起大拇指:“喊你十弟吧,你們連長現在是九哥。小喜子,了不起,那我就不和你比,認輸算了。“
侯小喜忙把住高繼成的手,認真地說:“六哥,比還是要比的,你沒比認輸,分明是瞧不起我,有空,我和你好好一較高低!“
衆兄弟又笑了。侯小喜憨得可愛。
張大牛不善言辭,侯小喜喊他七哥,他拍拍侯小喜的肩。輪到李二虎,李二虎瞪着何大山:“五哥,十弟是我背回山寨的,如你認他作徒弟,你得依我一個條件。“
李二虎一口氣把侯小喜背回山寨,汗流浃背,都親眼目睹。現在李二虎叫屈,何大山想想在理,微微一笑:“八弟請講。“
李二虎說:“六哥說得不錯,單身肉搏,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出了汗,你不能揀現成。如真要認十弟爲徒,現在你要加倍奉還。“
“怎麽還?“
“把十弟背到望寨畈口,然後再背回山寨,不準歇腳。
“有道理,八弟說得不錯!”何大山豪氣地叫了聲好,“那我現在就背十弟走一遭吧!”
何大山性情中人,說罷就起身,吓得侯小喜躲到李二虎身後,尖叫起來。
“你們都拿我當猴耍呀?我才不呢。八哥強行把我背回山寨,差點沒把我抖散了架。現在再來回折騰,那還是不如……”
劉松見侯小喜可憐巴巴的樣子,忙擺手寬厚地說:“不要爲難小喜子。這幾個月,他吃了不少的苦頭,你們還忍心折騰他?就這麽定了,五弟收十弟爲徒,可喜可賀。喝酒。”
侯小喜走到白如馨面前,嘿嘿一笑:“我還要認這個姐姐呢。白姐姐。”
白如馨咯咯一笑,伸手撫着侯小喜的腦袋。
侯小喜掃視着衆人說:“我兄弟六人,就是沒個姐姐,今天看到白姐姐,我非常高興。白姐姐,你認不認我這個弟弟。”
侯小喜是心裏話。小孩子時看到跟他同齡的人有姐姐溫柔的照顧,十分眼饞,現在白如馨美豔無雙,如認了這個姐姐,喜上加喜。
白如馨笑着連連點頭:“願意,願意。姐姐如今孤身一人,巴不得有個好弟弟。”
白如馨說着說着,眼實都紅了。
宗源瞪了侯小喜一眼。白如馨上山後,心情逐漸變好,笑容漸多,沒想到侯小喜一口沒遮攔,捅了白如馨的痛處。
候小喜握着拳頭,怒聲道:“姐姐放心,我一定要多殺鬼子,替姐姐的親人報仇!”
白如馨含淚而笑,摟着侯小喜動情地說:“小弟,姐姐一家的血海深仇,全靠你了。”
侯小喜正色道:“姐姐盡管放心,我一人不行,還有這麽多兄弟,我們兄弟做不到,還有千千萬萬的同胞。日本鬼子在中國欠下的血債,我們一定要讨還!”
劉松站起來,大聲叫道:“十弟說得好!我們中國千千萬萬的同胞,都向鬼子讨還血債,小鬼子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侯小喜攥起拳頭恨恨地說:“就算我們這一代人打不走鬼子,還有下一代!”
衆弟兄端起碗,齊聲道:“打鬼子,一代一代,都要打鬼子!”
白如馨身子震栗,臉上飛紅,咬着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