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方向傳來隐隐的炮聲。鬼子正加速北犯。
宗濤大急。這兩天雖然有幾十個弟兄上山加入義勇軍,但明顯實力單薄,大部分人憑着一腔熱血,空手來投。山寨不是軍隊,沒人補給軍需,全靠自行籌備。
宗濤和劉松于萬立商量,每個哨卡定員四人,設哨長。
“二哥,山寨關卡之事,拜托你了,望二哥不辭辛勞,時時監督。哨卡若有誤,就會給鬼子偷襲的機會。“
于萬立頻頻點頭:“宗兄弟,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有我在,哨卡必保無憂!“
宗濤轉面向劉松:“大哥,還有一事。“
“兄弟請講。“
宗濤蹙眉道:“鬼子喪心病狂,殃及無辜。山寨有職位的兄弟家小,如有可能,最好搬上山寨。“
劉松瞪大眼,傾着身子看宗濤良久,終于緩緩搖頭。
“山寨房子不多,還要招收新兄弟,如再增加一百以上兄弟,山寒就無處安放了。再說家眷男女老幼,體質不比青壯,逢病災怎麽辦?糧食也會是大問題。”
劉松慮及這一層,也不無道理。宗濤不再堅持。隻有辛苦六哥等人,如有急事,分頭送信。能避多大風險,盡量避開。
說話間,忽然聽外面亂哄哄的。三人快步出門,看見李二虎滿頭大汗,背着一個人匆匆撞入聚義廳。
李二虎背着的是個女人!
三人都吃了一驚。李二虎把那女人放在他坐的太師椅上,扶着,抹着汗說:“大哥二哥,隊長,我在下山途中,看到這女人倒地不醒,摸摸還有氣息,就背回來了。”
宗濤說了聲好,注視那女人。黑發齊腰,沾有灰塵,瓜子臉,臉上滿是塵圭鍋灰,黝黑糁人,穿着粗布單衣,身材卻顯得苗條。分辨不出年紀。
宗濤伸手在女人鼻中,氣息均勻,顯見不是病的,卻身子疲軟。宗濤猛省,忙說:“快叫夥夫準務稀飯,一定是逃難之人,餓的。”
李二虎應了一聲,跑出門。劉松接手扶住那女人,三人面面相觑。
鬼子過江,沿途必驚擾百姓。如此一來,難民必時有所見。展旗寨地勢險峻,或可稍避兵亂,也許成爲難民集中地。
李二虎端來一盆清水,望着宗濤,宗濤有點難爲情。雖然宗濤快奔三十,但是還沒碰過女體。這女人年紀尚且難辨,宗濤不便出手。
“我來。”劉松挽起手袖,擰了一把盆裏的粗布毛巾,往女人臉上抹去。
一番擦拭後,衆人目瞪口呆。
風塵褪盡,現出一張年輕的臉,二十上下年紀,尤爲白淨。柳葉眉大眼睛,臉上淺淺的酒渦。唇紅齒白,豐采照人。
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宗濤砰然心動。這種絕色,他見之極少,看起來象大家閨秀。
于萬立也直了眼。
稍愣之後,宗濤問道:“大哥,這女孩子顯見逃難之人,如今上了山寨,如何安頓?”
劉松略略沉吟,決然道:“就安排到你住的房子旁邊吧,也好照應。”
原來聚義廳這排房子,是山寨頭領專屬住宿處。除了大廳占用兩間,還有一溜排十多間。劉松聚義廳左間,于萬立聚義廳右間,如此類推。宗濤住在張大牛旁邊,還有一間空置,右邊還有兩空房。
于萬立眼裏露出豔羨之色,瞬時即逝。
原來山寨一衆頭領,加上宗濤,隻有于萬立和他未曾婚娶。
宗濤暫時沒有成家之心。鬼子不滅,宗濤發誓獨身。現在劉松安排這女孩子與他爲鄰,宗濤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夥夫這時端來一碗稀粥。劉松環視一遭,接過來,親自喂食。
一碗稀飯下肚,那女孩子悠悠醒轉。睜開眼看到俱是陌生之人,大吃一驚,起身要走。卻一個踉跄,險些跌倒。
原來女孩子餓得太久,渾身乏力。
劉松忙伸手攙住女孩子,溫言道:“小妹妹,不用怕,我們是抗日義勇軍,打鬼子的隊伍!”
那女孩子一聽,撲進劉松懷裏,放聲大哭。
“叔,你們狠狠地打鬼子吧,他們弄得我家破人亡!”
宗濤攥緊拳頭,咬緊牙關,眼裏冒火。
鬼子血債累累!
那女孩子在衆人勸慰下,啜泣着斷斷續續訴說。
女孩子叫白如馨,南京人。鬼子大屠殺時,白如馨正在國外讀書,聽聞噩耗回國,但南京城已不能進去了。她在安徽有個姑姑,投奔過去,不料沒過三月,鬼子就打到姑姑的家鄉,殺了姑姑一家。白如馨被姑父推進深山,免遭一劫,卻舉目無親,隻得逃難。
“狗日的鬼子!”
宗濤怒罵一聲。劉松鐵青着臉,輕聲問道:“日本鬼子這麽無人性,無怨無仇的,他都要趕盡殺絕?”
白如馨流淚道:“叔,鬼子哪有人性呀,見房子就燒,見東西就搶,見到我們中國人,就舉起屠刀。還有很多姐妹,遭受鬼子的蹂躏。那是一群畜生!”
劉松闆緊了臉,看了看宗濤,這時才完全信服宗濤的話。
“小白,你放心,叔這支抗日隊伍,一定幫你報此血海深仇!”
白如馨盈盈欲拜,劉松趕緊攔住。
白如馨沒說在哪個國家留學,宗濤等人也不便詢問,怕觸及她的傷處。白如馨嘴巴很甜,一口一個叔,哄得劉松非常開心,幫白如馨安排好一切。
白如馨有了安身之地,洗過澡後,跑進聚義廳,大聲說:“叔,給我分任務吧,我也要打鬼子。”
劉松哈哈一笑:“打鬼子,你們女孩子派不上用場。”
宗濤微微一笑,剛要開口,白如馨嘟着嘴說:“叔,你看不起我們女人。誰說女人比不上男人,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今天的抗日戰場上,也有很多女同胞。”
劉松揮手呵呵一笑:“小白,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鬥口我比不上你。但是确實沒有你要做的事。”
“那我就不在山寨裏住。”
劉松一愣:“你還能去哪裏?”
“四海爲家。既然你們抗日的部隊都不讓我做事,我留下來有什麽意思?”
劉松怔了怔。白如馨年輕美貌,如單人獨行,被人識破,若生歹心,豈不又遭罪?
劉松把目光投向宗濤,指着笑道:“這是我們義勇軍宗隊長,能安排你什麽事,問他吧。”
“隊長?”白如馨瞪大眼,緊緊地盯着宗濤。
宗濤淡淡一笑,說:“白姑娘,你先安心住下來。打鬼子确實不是一個人的事,到時候會安排你做力所能及的事。”
白如馨破涕爲笑,拚命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