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當值的哨兵,正手足無措地看着營牆外越來越近的火把,眼睛裏寫滿了驚恐沒想到頭頂上會突然跳下一個大活人來,他被吓得魂飛膽喪,尖叫着提起長矛朝對方亂刺萬俟玉薤微微側身,避開近在咫尺的矛鋒随後就一伸手便抓住了它緊跟着,他的左胳膊用力往回一帶,另外一支手舉起刀鋒順着矛杆一抹,電光石火間,便抹斷了對手的喉嚨
“呃!”“呃!”與他放對的哨兵瞳孔瞬間變得老大丢下矛杆,絕望用手指去堵自己的脖頸,試圖将鮮血與生機塞回身體他徒勞地原地打轉,原地打轉,突然,将雙臂張開,伸向黑沉沉的夜空,仿佛嬰兒朝母親索要擁抱然後,随着一聲歎息般的呻吟,他帶着滿足的微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外幾名正在吹角示警的哨兵聽到響動,紛紛丢下牛角号,拔刀向偷襲者靠攏萬俟玉薤臉上毫無懼色,舉起橫刀,迎面沖向敵群先砍斷一根長矛,然後用刀鋒掃掉半顆頭顱再左手從屍體手中奪過半截矛杆,轉身橫掃哨兵們慘叫着後退,萬俟玉薤迅速跟進,刀光閃動,潑出一片紅lang
“圍住他,圍住他!别讓他靠近城門!”有名小校模樣的**聲叫嚷,帶領更多的當值士兵圍攏過來,試圖憑借人數,将萬俟玉薤困死還沒等他們将圈子圍圓,頭頂上,又是數十道黑影跳了下來刀光落處,血水濺起三尺多高,将嶄新的寨牆染得殷紅一片
這些人,都是當年追随王洵夜襲俱戰提的江湖刀客自從那個風雪之夜,他們便徹底喜歡上了這種殺戮的快意,徹底融入了安西軍當中近兩年來随着王洵的戰旗東征西讨,大夥不知翻越了多少道别人眼中的高牆,每次都将恐懼和屈辱播種在别人的噩夢裏
他們的名字,叫虎牙營隻有五十餘人,卻自己單獨有一面戰旗如果把安西軍比做一頭ru虎的話,他們便是這頭ru虎鋒利的牙齒每次出擊,都正咬在敵人喉嚨上面從沒失誤過,也不準自己有任何失誤
今晚,他們依舊是最爲耀眼的存在随着最後一名刀客落地,萬俟玉薤迅速将刀鋒指向不遠處的營門,“奪門!”他大聲喝令,揮刀砍翻擋在自己面前敵軍哨兵,呐喊着沖向營門口
“奪門!”儲獨眼等一衆豪傑從敵軍屍體上拔出刀,緊跟着在萬俟玉薤身後營門口也有一小隊哨兵正在吹角示警,被從半空中落下的衆殺神吓得兩腿發軟,勉強支撐了幾招,便丢下十幾具屍體,狼狽地向營盤深處退去
“列陣,警戒!“萬俟玉薤又是一聲斷喝,揮刀砍斷門闩上的鎖鏈,然後丢下橫刀,與儲獨眼兩人合力,奮力拉扯門闩其餘弟兄默契地組成一個半圓型陣列,将兩名統領護在圈子之内,不準叛軍靠近“吱呀呀”,随着一陣令人牙酸般的聲響,粗大的門闩被萬俟玉薤與儲獨眼兩個合力拉出緊跟着,二人各自扯住一扇營門,快步後退,整個由刀客們組成的護衛圈子也迅速擴張
“吱呀呀”“吱呀呀”兩扇營門呻吟着,越分越遠,越分越遠寒風夾着雪粒咆哮而入,将叛軍留在營門附近的火把吹得東倒西歪幾名刀客從背後抓起裝滿了油脂的皮口袋,往門闆上一潑,然後從地面上随便抓起一支火把,朝油漬上一燎,“轟”,烈焰騰空,兩扇營門頃刻間變成了兩個巨大的火球,将整個大門口照得一片通明
“轟”五匹戰馬,帶着雪花沖進了營寨内,槊鋒被火光一照,閃起點點寒星馬背上的王洵沖着萬俟玉薤等人點了下頭,然後雙腿用力磕打馬镫産自西域的寶馬良駒四蹄張開,閃電一樣劈向了敵營深處
“轟”,又是五匹戰馬,并列而入,跟在前面的五匹戰馬之後,向敵營深處直插
“轟轟轟”
“轟轟轟”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一波波遠道而來的騎兵絡繹不絕,宛若洪水般湧進叛軍大營之内,将剛剛趕過來争奪營門的一股叛軍當頭擊潰,然後追上去,用馬蹄踩成了肉醬
萬俟玉薤和儲獨眼兩個沖着王洵的背影揮了揮手,也不管上司看不看得見然後再度從地上撿起橫刀,貼着營門向南北兩側推進每走幾步,便停下來,用刀鋒割斷捆綁于營牆栅欄之間的繩索,與其他刀客們一起,将木栅欄一根根推翻在地
營門處的缺口越擴越大,從缺口處湧進來的騎兵也越來越多起初是五匹馬一排,迅速變成七匹馬一排,然後變成十匹馬一排當朱五一和馬躍兩個帶領着選鋒營趕到之後,新兵們迅速接替了虎牙營的差事三、五人一組,齊心協力對付一根木樁,很快,就将敵營正東向的營牆拆了個百孔千瘡
萬俟玉薤與儲獨眼兩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快速走向各自的坐騎戰鬥還在繼續,他們不想做一個旁觀者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戰馬發出欣喜的咆哮,不待主人坐穩身子,便撒腿向前竄去沿着其他坐騎趟開的血路,直奔大營正中央
大營正中央處,激戰正酣王洵已經殺得渾身濕透,手中的長槊仿佛烏龍一般,每次揮動,都能奪走一條生命
親衛統領王十三一手提刀,一手舉着火把,護在王洵身側每當王洵朝前推進數步,他就将火把遞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帳篷火焰夾着濃煙,瞬間騰起老高,躲在帳篷裏面試圖裝死逃命的叛軍士卒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就光着身體跑了出來緊跟在王洵身後的沙千裏帶隊往前一沖,直接用馬蹄将他們踏翻在了地上
阿悉蘭達、鮑爾伯、賀魯索索等聯軍将領,則帶着各自的部曲,将災難朝主力的兩翼方向擴散他們的攻擊力遠不如安西軍老兵,但勝在人數衆多每名部族武士拿着一支火把,一柄彎刀,見到不是穿安西軍服色的人就砍,見到帳篷就燒,将敵營攪成了一鍋粥很多叛軍将士連對手長得什麽摸樣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做了稀裏糊塗做了刀下之鬼成片成片的帳篷被點成了火球,熱lang一波接一波,烤的人和馬的屍體滋滋做響
烈焰夾着濃煙,迅速湧上了半空将黑沉沉的夜空,照得像白晝一般明亮鉛灰色彤雲被煙熏火燎,很快鑲起了一圈圈亮邊兒在雲與雲的交界,一團團粉白色慢慢舒卷,仿佛無數不甘心的靈魂,悲鳴着望向營地中的身體
從天空中往下看去,營地内裏的景象更爲慘烈仿佛有條火龍發了怒,咆哮着在營盤裏橫沖直撞每過一處,都留下滿地殘缺的屍骸而以這條火龍的身體爲核心,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火鴉、火蛇、火牛、火馬在飛騰,肆虐,見到人撲上去咬翻,見到帳篷撲上去點燃,見到糧草辎重,亦是毫不猶豫地付之一炬
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大燕國将士們顫抖着,掙紮着,不甘心接受悲慘的命運明明距離長安城還有好幾十裏,明明主帥刻意在回避安西軍的主力,誰料想對方依舊從黑暗裏殺了出來他們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抵抗隻能徒勞地掙紮,逃避,然後被火龍的犄角頂翻,被火鴉、火蛇吞噬,變成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屍體
那條火龍沒有任何慈悲之心,咆哮着,繼續向前撲擊将死亡的恐懼,深深地刻進每名叛軍将士的靈魂深處無法抵抗,這乃是來自地獄的魔龍,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應付很快,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大燕國将士就崩潰了,很多人連衣服都不敢穿,光着屁股逃出帳篷,逃出自家營盤,跑進寒冷幽深的曠野,沒有任何方向,也找不到任何方向
更多的人選擇了跪地投降将雙手舉過頭頂,光溜溜的肩膀和屁股,被火把照得清清楚楚冷風一吹,皮膚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小疙瘩一個接一個,從脖頸到大腿根兒,密密麻麻
沒人敢放下手來遮掩這當口,寒冷與羞愧都算不得什麽,活命才是人生第一要務爲了活命,他們可以向敵軍磕頭,叫敵将爲父親、祖父抱着敵軍将士的馬蹄,用舌頭tian去上面的血污和泥土可他們的敵人卻絲毫不肯留情,隻要有活物擋在面前,立刻毫不猶豫地策馬踏去
被寒冷與恐懼凍僵的身體,根本做不出恰當的閃避動作擋在戰馬前方的叛軍将士連哼一聲都來不及,就被馬蹄踏翻在地緊跟着,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戰馬,鐵蹄落處,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走向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