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去鹹陽報信讓地方上做好準備!”王洵也沒有興趣跟此人啰嗦更多,撥轉坐騎,奔着長安方向馳去
距離長安越近,路上形勢越爲混亂流氓、地痞和憤怒的百姓們一波接着一波,成群結隊,将通往正西和西南的官道堵得滴水不漏有的是爲了搶奪财物,有的是爲了向新朝邀功,更多的則僅僅爲了發洩被朝廷抛棄的不滿見到從長安城裏駛出來的馬車,立刻沖上去“打招呼!”
個别大戶人家的車隊中雖然有家将保護,可在洶湧而至的人潮前,家将們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勉強闖過幾個關卡,便被淩空飛來的石塊砸翻在地無數雙穿着布鞋、草鞋的大腳立刻從家将們的身體上踩過去,将車廂裏邊的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揪出來,掠走财物,剝光衣服,奪走做人的最後一點兒尊嚴
王洵開始時還不斷出面幹預,從流氓們手中救下了幾波受害者,到了後來,随着路上的亂民數量增加,他基本上已經自顧不暇,隻好閉上眼睛埋頭趕路,對近在咫尺的慘禍視而不見設卡劫掠的亂民們見他的去向是長安城,大多數情況下,也懶得找這夥飛龍禁衛的麻煩彼此之間倒也暫且能相安無事
饒是如此,在臨近城門的時候,沖突還是發生了幾輛被掀翻在地的馬車堵住了他的去路,數十個地痞将幾名衣衫單薄的女子圍在中間,一邊說着污言穢語,一邊用木棒和短刀向圈子内招呼
女孩們被吓得嬌啼不斷,卻得不到任何憐憫全靠着其中一個手持雙劍的紅衣女苦苦支撐,才使得周圍的地痞們無法輕易得手但紅衣女子畢竟寡不敵衆,轉眼之間,她身上就添了十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順着衣袂滴滴答的往下淌
“住手,一群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你等還要臉麽?”方子陵的家不在城内,所以不像王洵那般心急如焚,見持劍女子馬上就要倒在亂刀之下,雙腿一磕馬镫,沖着地痞們撞了過去
地痞們被撞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跳讓閃避方子陵瞬間闖入戰團中間,單手伸向持劍的女俠,“上馬,我帶你沖出去!”
“先帶她們幾個走!”持劍的紅衣女快速轉身,給了方子陵一個淡淡微笑,同時揮動雙劍,砍斷兩根已經快遞到馬脖頸上的木樁“麻煩你先幫我搶回一輛馬車,否則根本走不遠!”
“先離開這裏,剩下的事情讓我家将軍想辦法!”方子陵被紅衣女的笑容晃得兩眼發花,順口大包大攬
“你家将軍?”紅衣女子又砍飛了一名試圖靠近的無賴,迅速張望左右這才發現,有幾名飛龍禁衛緊随方子陵而來,替自己驅散了大多數攻擊者“你家,王二郎,怎麽是你?!你怎麽跑回來了?!”
“大娘?!”王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你還沒走麽?”
“我今天早晨才得到的确切消息!”紅衣女子正是公孫大娘,一邊揮舞雙劍護住腋下衆女,一邊迅速回答王洵的問題,“你家那邊,我已經央了人去報信小心背後,低頭!”
王洵聞言低頭,躲過了一塊淩空飛來的尖石緊跟着,更多的土坷垃與石塊從他身邊掠過,“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們這些沒用的家夥!”
“打死他打死他!”仿佛犯了衆怒,幾夥在附近打劫的地痞、無賴們紛紛丢下獵物,湧将過來,與先前被沖散的一起,将王洵等人團團圍在了中央“飛龍禁衛有什麽了不起?有本事跟安祿山拼命去?在這裏橫,算什麽英雄!”
“想英雄救美是!大夥趕緊成全他!”
“這張小臉黑了點兒,不過也算人模狗樣!趕緊跳下馬來給爺爺磕頭,讓爺爺教教你怎麽玩女人!”
“噢!”“噢!”“噢!”“打死他,打死他!”地痞們發出放肆的哄笑,潮水般前湧,試圖将王洵等人和衆女子們一道吞沒這種時刻,王洵可是不敢再手下留情揮起橫刀,左右劈砍幾隻手臂飛了出去,然後是幾顆不甘心的頭顱方子陵、萬俟玉薤、王十三,還有跟在後面的一衆親衛,以自家主将爲核心,組成一個方陣,迅速前推,将敢于攔路的地痞無賴們碾翻在地
“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飛龍禁衛殺人了!”地痞無賴們見了血,變得愈發瘋狂居然無視同伴們的屍體,前仆後繼繼續往上湧王洵撥開一根木棍,順手砍掉木棍主人的胳膊,然後又是一根木棍,然後又是一根胳膊匕首、短刀、漆槍、鐵鏈,無數兵器在他面前飛舞,無數人慘叫着倒地忽然,周圍的壓力一松,無賴們大叫一聲,退潮般四散而去
前後不過是數彈指的功夫,至少有四十幾人被殺,方子陵和王十三等人身上也見了紅,全仗着相互之間照應得及時,才沒人被無賴們拖下坐騎,剁成肉醬望着來之不易的“勝利”,王洵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正愕然間,耳畔突然又傳來一聲尖叫,“救命,救命!王,王家賢侄,快,快救救我,救救我!”
“誰?”王洵順着聲音尋找,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路邊幹涸的排水溝裏,看到幾輛倒翻在地的馬車車廂旁,有名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啞着嗓子正向自己揮手呆坐在徐娘旁邊的,則是兩個身材甚爲豐滿的少女,衣服都被扯得稀爛,露出雪白的胸口
“我是你姑姑啊你忘了我了?!”也不嫌王洵身上的血腥氣重,半老徐娘眯縫着桃花眼,沖着他亂丢,“在你韓世姑家,咱們見過的當時安定公主還賜了你根金步搖!”
“襄郡夫人?!”透過對方那足足有一指厚的胭脂水粉,王洵終于分辯出此人的面目輪廓是韓家世姑的一個遠房親戚,自己當年被拉着相親時,曾經于酒宴上見過此人還差點被她給生吞活剝掉,真是晦氣至極
想到不愉快的往事,王洵心中又是一陣惡心擺擺手中橫刀,低聲說道:“我現在沒時間幫你你趕緊自己把馬車扶起來,繼續走記得往北走,不要往西向北的路上基本沒人設卡!趕緊,一會兒肯定有更多的亂民湧過來!”
說着話,他就扭頭去招呼公孫大娘還沒等開口,又聽見襄郡夫人在背後大喊道:“王家賢侄,王大将軍,救命!救命!不是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夫君!他是你韓姑姑的表弟,跟你們王家打斷骨頭連着筋!”
“他在哪?!”當年欠過韓家世姑的人情,王洵不得不再度回過頭來,“他一個大男人,還能被怎麽樣?你讓我怎麽救他?”
“他,他被人抓走了!嗚嗚,嗚嗚!”襄郡夫人以手掩面,哭得梨花帶雨,“就在剛才,你跟亂民們交手之前,他連人帶馬車都被截走了!嗚嗚,你救救他隻要你肯救他,無論要什麽,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哪邊?!”王洵四下看了看,暫時還沒有地痞們敢再過來招惹自己,瞪着眼睛,大聲喝問“别啰嗦,指給我看!
“城門,城門方向在那,在那!”襄郡夫人用塗了豆蔻花的手指點向不遠處,被堵得水洩不通的城門“那輛白銅馬車,天那,他,他被從車裏揪出來了!”
城門口此刻也是一片混亂試圖逃命的人流和發國難财的地痞無賴們擠成了一團,将城門堵了個嚴絲合縫王洵等人剛才與劫掠者的激戰就發生咫尺之遙,可那邊的人卻好像都得了眼疾一樣,對此血腥場景視而不見
拜胡亂的局勢所賜,襄郡夫人的丈夫并沒被脅迫着走多遠王洵帶着幾名侍衛策馬沖過去,揮刀砍翻幾個流氓,從對方手裏搶回了一個長胡子的官員
“放開老夫,放開老夫!”被王洵夾在腋下,官員拼命掙紮,“老夫甯可死,也不會以身事賊老夫甯可立刻去死!”
“想死就死遠點兒!”策馬跑到襄郡夫人面前,王洵将她的丈夫丢了下去,“給,要命的就趕緊扶起馬車走人!”
“多謝賢侄,多謝賢侄!”襄郡夫人雙手扶起自家丈夫,拉着對方一道打躬作揖,“來,趕緊見過王家賢侄,多虧了他,咱們一家.......”
“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呆女人!”長胡子官員不知道王洵的真實身份,還以爲他就是一名普通的飛龍禁衛,“老夫被他們劫了去,即便從了大燕皇帝陛下,也屬于被迫,情有可原!你卻非要央人去救!萬一真的改朝換代......,呸,哪個用得着你來?用得找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