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麾下隻有兩千多弟兄,其中還有半數爲剛剛俘虜沒多久的馬賊,導緻他這個大唐天使在諸侯面前說起話來底氣很是不足憑借剛剛取得的大勝餘威,短時間内,衆諸侯當中還沒有人敢當面挑釁他的權力,然而時間長了,就很難保證,會不會有人悄悄地動一些龌龊心思
利益面前,沒有永恒的盟友王洵相信一座幾乎不設防的柘折城和數千裏膏腴之地,無論對哪個盟友來說,都是非常巨大的誘惑諸侯們之所以還沒擅自動手,是等着他這個大唐天使來主持瓜分最大的一份戰果假如他突然提出來,說不準備将大宛國分掉,要完整地将其保存下去,或者直接并入大唐版圖,肯定有人會跳出來質疑他的決定
藥刹水沿岸的冬天長達足足五個月雪一下起來,通往大唐的官道就宣告封閉,誰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重新暢通無阻假使某個居心叵測的家夥,趁着下一個春天到來之前,勾結其他諸侯圖謀不軌的話,使團肯定要被弄得焦頭爛額
出于上述重重原因,王洵不敢幹坐在王宮裏等待安西軍的到來他必須迅速壯大自己的實力原本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剛征服的土地上人心不穩,提供不了合适的兵源他也不願意讓自己麾下有太多的大宛人可今天小道童劉館卻告訴他,當年高仙芝倉皇撤退時,丢下了大量的安西弟兄
總計七千三百出頭,其中三千多輔兵,四千多戰兵即便能從藥刹水兩岸諸侯手中贖回一半兒,也是三千五百餘人這其中再打一半折扣,有一千七百老兵能重新拿起刀,自己處理起事情來又何必畏手畏腳?
到那時候,王洵這個中郎将,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實四千戰兵握在手裏,足以令諸侯中任何居心叵測的人不敢輕舉妄動拿着這四千戰兵,再跟諸侯談釋放當年被俘大唐将士的事情,看哪個還有膽子背地裏再上下其手?
不光是威懾諸侯,手握四千大軍,再攜裹上一些仆從力量,王洵相信,即便得不到安西軍的及時支援,他也能牢牢地将大宛國控制住屆時,想扶持俱車鼻施就可以扶持俱車鼻施,想讓這片土地内附,就可以讓這片土地内附,誰也不敢再跟他多廢一句話憑着一府兵力和破國之功,他在安西軍内,也躍身于實力派将領行列屆時,即便沒有封四叔在頭上罩着,邊令誠也輕易不敢再招惹他
想着這些野心勃勃的規劃,不知不覺間,王洵便已經回到了就寝的宮殿屋子内還亮着燈,有個纖秀的人影在窗紙上晃動這幅似曾相識的情景令他微微一愣,心裏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在長安城内縱酒夜歸,侍女紫蘿于窗前靜靜等待的模樣忍不住停下腳步,低聲向門前當值的衛士詢問道:“誰在屋子裏面?不是讓你們把麥爾祖德的女兒安排到别處去麽?”
“大人,大人有所不知!”侍衛統領王十三晃着屁股從附近跑過來,帶着幾分讨好的口吻回應,“屬下本來奉大人之命,把她們安排到别的房間去了但是麥爾祖德參軍傍晚來了一趟,跟他的兩個女兒嘀哩咕噜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兩個女人就開始抱頭痛哭,哭完了,大的那個被屬下安排去了旁邊的偏殿,小的卻主動留了下來!”
“主動留了下來?”王洵不太相信十三的話“你是不是用了什麽手段?既然他父親現在爲咱們做事,咱們就别再難爲人家的女兒!”
“沒,真的沒有!我發誓!”十三趕緊舉起一隻手掌,對着飄雪的夜空大聲賭咒,“屬下發誓是她自己主動要求留下來的如果屬下曾經逼迫過她,管他天上是什麽神,随盡管打雷來劈死我!”
“去,大冬天的,怎麽可能打雷!”王洵輕輕推了自己的侍衛一把,制止了對方胡亂賭咒“沒逼迫就沒逼迫但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繼續留在我身邊了你給她安排個合适住處,告訴弟兄們,别慢待了她們姐倆個!”
“這兒…..”一番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侍衛統領王十三臉色有些微酡俱車鼻施的王宮中女人很多,城破時來不及逃,便統統做了使團的俘虜在最近這幾天,内城當中,也有很多家族爲了日後的安全,拼命把自家女兒往将士們手中塞而大唐風氣本身就比較開放,王洵自己也不是什麽道德先生,既然打了勝仗,便沒有過分強調軍紀所以眼下高級将領當中,幾乎誰都不缺暖床之人包括侍衛統領十三,都分到了兩個屁股大腰圓的宮女,夜夜享受齊人之福如果作爲主帥的王洵此刻突然變了性子,開始潔身自好了,大夥的處境就都比較尴尬了
王洵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之人,看到十三爲難的臉色,略做沉吟,便猜出了他在想什麽苦笑着搖搖頭,再度吩咐道,“送她們走!這大宛王宮當中又不缺女人?大不了,你再給我找個别的女人來就是!”
“諾”王十三讪讪地答應了一聲,伸手便準備推門就在此時,宮殿的門突然在裏邊被拉開了有薄施粉黛小女子,背後插着兩根纖細的木條,搖搖晃晃地來到王洵面前,先笨拙地往地上一跪,然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婢等誤信流言,試圖加害大人,實在是罪該萬死請大人念在奴婢年少無知的份上,原諒一二奴婢這輩子願意做牛做馬,永遠侍奉大人!”
“你這是幹什麽?”王洵被少女的怪異舉止弄得一愣,疑問的話脫口而出問過之後,才猛然想起負荊請罪這個典故來,忍不住啞然失笑
少女怯怯地擡起頭,将用自己絲縧捆在胸前的手朝上舉了舉,低聲解釋,“負,負着荊條請罪啊?大,大人的故鄉,不都是這樣子的麽?奴婢知道錯了,如果大人還生氣的話,就可以把荊條抽出來,結結實實打我一頓您放心,我不大聲哭就是!”
說這話,繼續在雪地上輕輕叩頭嬌僑的身軀被寒風吹得哆哆嗦嗦
“嘿嘿嘿嘿….”衆侍衛被逗得直揉肚子,強忍住笑将頭轉開,用眼角的餘光偷看自家大人如何處理
“誰告訴你這麽做的!真是胡鬧!”王洵也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皺着眉呵斥“趕緊起來,地上全是雪,小心凍傷了膝蓋!”
“我,我看書上,書上就是這麽說的?”少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得到王洵的原諒,兀自堅持要把請罪的姿态擺足“如果大人不原諒我,我,我就一直跪在這裏!”
後一句話幾乎是耍賴了,衆侍衛們忍笑忍得實在辛苦,幹脆背轉身去,大口大口地喘粗氣王洵也受不了對方這幅摸樣,隻好憋着笑意,低聲命令道:“趕緊起來!滾回屋子裏邊去!負荊請罪哪有這種請法!滾,你們也都滾去廚房弄些吃食來,老子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
“諾啊!”衆侍衛們長聲答應,嘻嘻哈哈地跑遠王洵單手将少女從地上扯起,丢進屋子内反頭一腳踢上門闆着臉大聲道:“既然想認錯,就應該更虔誠些哪能用兩根細竹篾一看就是沒誠意要用荊條,碗口粗細的荊條,就像門闩那樣的才行!”
“那,那不一下就被您給打死了?!”少女對王洵的脾氣秉性還不是很熟,見他說得一本正經,登時吓得花容失色“您,您,您不是真的要打我一頓!書,書上說,隻要我背上荊條,通常您就會主動原諒我!”
“哪也要看是什麽罪!”故意拿少女尋開心,王洵繼續闆着臉強調,“如果中午時不是我閃得快,就被你們姐妹兩個給殺掉了殺人償命,知道麽?如果道歉有用,還要衙門幹什麽?”
“可,可您武藝那,那麽好連,連大食人的第一英雄都能一錘子砸死,我們,我們姐妹怎可能殺得了您?!”少女理屈詞窮,隻好可憐巴巴強調雙方的實力差距她的父親麥爾祖德傍晚時前來探視,将姐妹二人狠狠給斥責了一頓直接告訴她們,如果不是王洵心懷慈悲,城破之時,非但父女三人背後的整個家族會被連根拔起,整個内城的達官顯貴們,至少也會死掉一半兒以上
行刺未果卻沒有受到追究,姐妹兩個本來心裏就非常忐忑不安聽了父親的解釋,再想想王洵居然沒有因爲行刺的事情而牽連整個家族,反倒重用自己的父親,給他一個大官來當便明白了父親所言非虛但年長的姐姐脾氣倔,自覺無法再面對王洵,幹脆選擇了繼續逃避年幼的妹妹涉世未深,再加上心中本來對英雄便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崇拜,所以幹脆厚着臉皮賴着不肯離開,并且自己琢磨出了這個負荊請罪的法子
見王洵不肯吃這一套,她心裏便越來越沒底仰着頭裝了好一會可憐,依舊從王洵臉上看不到任何寬恕的意思最後隻好把牙一咬,轉過身去,背對着王洵,再度雙手伏地跪倒:“如果大人一定要打那就打!打死了我,求您,求您就别再記恨我姐姐了她,她其實也不想,不想刺殺您,殺您的隻是,隻是一時…….”
“打麽,當然要打!”王洵嘴角上抿,滿臉壞笑地将對方橫抱起來,慢慢往内室裏走,“不過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