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經徹底探明的唐軍的實力,俱車鼻施将麾下全部将士都帶出了城經過對方的零敲碎打,此刻他手中總計還剩下一萬四千多兵馬,其中有三千名騎兵,全身都披着厚甲這支看家力量,被他放在了隊伍正中央密密麻麻地排成了一個錐形攻擊陣列一個銳利的錐尖,外加一個短粗的椎體在錐形兩翼,則是由身穿輕甲的長矛兵和樸刀手,各自根據攻擊範圍和防禦力量的差别,再度分爲前後兩層中間還夾着一排弓箭手,但是人數不太多,手中的弓箭也以藥刹水兩岸流行的柘木弓爲主,射程很遠,殺傷力卻有些差強人意
俱車鼻施本來也沒打算采取守勢,所以弓箭兵在今天的戰鬥當中可有可無對付唐軍步卒身上的明光铠,弓箭的穿透力實在太差了些而對于交戰雙方當中任何一方的騎兵而言,弓箭手的有效殺傷距離和射擊速度,也使得他們如同剛雞肋一百二十步之内才可能使得騎兵受到威脅,八十步才能使得對方受重傷而戰馬跑開之後,跨越八十步距離不過是四個屈指光景,這段時間内,訓練娴熟的弓箭手頂多發出三箭,還沒有時間瞄準訓練程度稍差些的,能穩穩地射出第二支箭都成問題,更甭說将敵人擊落于馬下了
既然準備主動向唐軍發起進攻,以優勢的兵力和娴熟的配合,迅速壓垮敵人,俱車鼻施就順理成章地把麾下最善戰的将士,都派到了第一梯隊帶領騎兵的核心将領是右帥查比爾,小伯克阿裏依和艾敏各自帶領數百精銳護在查比爾身側,他們三個将成爲整個軍陣的鋒線左帥加亞西因爲武藝比這三個人稍遜,被安排在了第二騎兵梯隊,也就是騎兵軍陣的椎體部分根據白沙爾的建議,俱車鼻施的具體規劃是,當查比爾等人将唐軍的主力消耗得差不多時,由加亞西帶領第二梯隊,來完成緻命一擊小伯克安勒勒因爲做事沉穩,被俱車鼻施安排去統帥左翼的步兵,如果唐軍能在頂住兩個梯隊騎兵攻擊後,還沒垮掉,或者與查比爾等人形成僵持狀态,安勒勒便負責帶領左翼靠上去,将對方淹死在人海當中此外,在軍陣的右翼,俱車鼻施布置了安排了同樣數量的兵卒他們具體由大相白沙爾率領,威懾其他前來參戰的諸侯,并且伺機煽動對方倒戈
至于俱車鼻施本人,則站在了一個由十六匹紅色駿馬拉着的巨車之上一身金盔金甲,看上去像個落入凡間的天神這架馬車是他當年專門爲了巡視領地所打造,高達一丈四尺站在車頂,可以清楚地俯覽整個戰場在車頂四周,還豎着數面巨大的牛皮鼓,以便他通過鼓聲來發号施令,調度全軍此車無論設計和建造,都堪稱完美唯一的缺陷便是太高了,每次出城時都非常麻煩俱車鼻施得先蹲在鼓架下面,待車身過了城門才能再度鑽起來,站直身體
然而這不損他的威風,至少,在自己人眼裏,他的形象依舊高大無比在萬衆矚目之下,隻見他高高地将手中彎刀舉起來,然後,将刀尖緩緩指向對面人數單薄的唐軍,停頓,仿佛在做無聲的示威
對面的唐軍大概隻有千把人,簡簡單單分爲前軍、中軍、後軍三個方陣,和一個松散的預備隊前軍和中軍都是騎兵,後軍則爲清一色的步卒每個方陣大約都在四百人上下,除了軍容比較齊整外,幾乎一無是處
至于預備隊,在俱車鼻施看來,其存在和不存在也沒什麽兩樣裏邊的士卒铠甲五花八門,手裏的兵器也亂七八糟顯然,這些人是從俘虜的馬賊當中淘汰下來的,隻能給其他三個方陣搖旗呐喊,不具備任何戰鬥力
作爲對盟友的信任,唐将居然把左右兩翼,完全交給了前來助陣的群雄并且對他們的列陣和出戰次序,沒做任何約束這使得左右兩翼的隊伍非常淩亂,東一堆,西一堆,說是存心作壁上觀,也不過分唯一表現比較積極的是東、西兩個曹國的軍隊,但他們無論人數和号召力都實在差了些,根本起不到半點兒表率作用
看到此景,俱車鼻施的獲勝的信心更強将彎刀迅速下揮,半空中劈出一道閃電“殺唐寇!”右帥查比爾策動坐騎,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小伯克阿裏依、艾敏緊緊跟上,護住他的兩側三個人的嫡系部屬呐喊着同樣的口号,在他們身後彙成一道洪流,通體呈暗黑色,洶湧澎湃,仿佛可以吞噬掉一切阻擋在面前的活物當他們沖出百餘步之後,統帥第二騎兵梯隊的加亞西則帶着自己的人,緩緩前行,在行進中調整戰馬步伐,以便在更近的距離内,向敵軍發起新一輪沖鋒
兩部分騎兵剛一出發,馬蹄所踏起的煙塵便籠罩了小半個戰場兩翼的步卒們扯開嗓子,大聲呐喊,隔着濃濃的煙塵,給自家的騎兵弟兄助威俱車鼻施則又向身後看了一眼,目光掃視過被捆在敵樓柱子正面的穆陽仁師徒這兩個人位置比他還高,自然會對戰場上的局勢看得比他還清楚
假道士穆陽仁身負重傷,耷拉着腦袋,奄奄一息小道童劉館兒卻是甯死也要争一口氣發覺俱車鼻施的目光掃過來,立刻跳着腳大喊,“我打賭,你今天一定赢不了趕緊投降,趁着老本還沒賠幹淨!”
戰場上的喊殺聲甚大,俱車鼻施根本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麽但憑借直覺,他相信那不是一句祝福冷笑着撇了撇嘴,他放下彎刀,從親衛手裏接過鼓槌,“咚!”地一下,狠狠地擂在了身側的戰鼓上
“咚咚咚咚!”“嗚嗚嗚嗚!”巨車之下,鼓聲和号角聲響成了一片催促着大宛國的騎兵們盡快上前砍下敵人的頭顱受到自家大汗的激勵,查比爾用力磕打了幾下馬镫,将戰馬的體能壓榨到最大騎兵交手,速度便是生命哪怕是比敵人快一分,将對方砍下坐騎的機會就多一倍
對面的唐軍騎兵也開始加速,陣型單薄得有些可憐查比爾甚至懷疑,僅憑着自己所統率的第一梯隊,就能結束戰鬥“看樣子唐将根本不會打仗,或者他被這幾天接連的勝利沖得失去了方寸”一邊将彎刀探到身側蓄勢,查比爾一邊嘲笑對方狂妄“陰謀詭計就是陰謀估計,可以得逞一時,但是得逞不了一輩子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詭計都将灰飛煙滅!”
六十步,雙方此刻的距離隻剩下六十步仿佛是意識到了繼續對沖的話,将死無葬身之地對面的唐軍速度居然又開始減緩,并且試圖通過彼此靠近來一道承擔對面的壓力這幾乎就是在找死,速度越慢,越容易被撞到馬下正在查比爾暗自高興的當口,已經在前沖過程中調整爲密集陣型的大唐将士,突然将橫在身前的兵器舉了起來,穩穩對準了大宛騎兵的胸口
“那是什麽?”查比爾心中警兆頓生,本能地将持刀的手臂抽回來,擋住了胸前要害一陣細密的弓弦響,透過驚天動地的鼓聲,傳進了他的耳朵随即,護在身前的右臂一緊,手中彎刀緩緩地滑過戰馬前腿,被馬蹄踢到了塵埃當中
弩箭該死的唐兵,居然人手拎了一把短弩怪不得他們要把隊伍集中起來還沒等查比爾來得及憤怒,敵我雙方已經對沖到三十步距離之内迎面殺來的唐軍将在藥刹水沿岸可以賣到天價的伏波弩毫不猶豫地丢開,再度于馬鞍前抓起早已上好了弦的另外一把,獰笑着,扣動了扳機
“嘣嘣――嘣嘣――嘣嘣――!”這回,弩箭入肉聲被查比爾聽了個清清楚楚以他爲核心,左右将士齊刷刷落馬一片加上第一波弩箭下的犧牲品,至少一百三十餘名騎兵,連對手的模樣都沒看清楚,就已經命喪塵埃整個錐尖狀攻擊陣列,仿佛被人用麥芒捅穿了般,從正中間稍稍偏左方向,出現了一個細細的缺口而已經近在咫尺的大唐輕騎,則将尾端挂着皮繩的第二把伏波弩丢下,抽出馬刀,順着錐尖缺口處硬闖了進來
一道雪亮的刀光從查比爾左肩出掃過,吓得他趕緊側身躲閃有個身穿明光铠的唐将從他身邊沖了過去,頭也不回,掃空的刀鋒砍向另外一個目标緊跟在查比爾身後的大宛國騎手沒有自家将軍那麽靈敏的反應能力,隻是稍稍楞了楞,就被橫刀掃在了肩膀上銳利的刀鋒借着戰馬交錯的沖擊力,将此人整個肩膀從身體上卸了下來失去肩膀的騎手厲聲慘叫,試圖用另外一隻手去捂傷口,血卻如噴泉般向外沖開他的手指,将坐騎的半邊身子染得通紅
倒黴的騎手隻堅持了兩息左右,便因爲失血過多而掉下了坐騎無數馬蹄從他的身體上踏過,迅速結束了他的痛苦把所有力量集中在極小範圍之内的大唐将士,繼續順着弩箭射出來的缺口蜂擁而入,将反應不及的大宛國騎兵砍得人仰馬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查比爾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調整而搶到先機的唐将,也不會給他任何調整部署的機會四百餘人的隊伍,以五個左右一排,一波波沖在了同樣的位置缺口附近的大宛将士抵擋不住,紛紛落地查比爾眼睜睜地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小伯克阿裏依被四五把橫刀同時掃中,整個人被掃成了碎片然後又做惡夢般看見另外一名自己熟悉的百夫長,被幾把橫刀輪番照顧,抵擋不及,慘叫着落馬緊跟着,又是幾名心腹弟兄,爲了保護他這個前鋒主将,被輪番沖過來的唐軍砍做數段,騰起的熱血,濺了他滿身滿臉
偏偏這個噩夢沒完沒了,更多的唐軍從他身邊沖過,每個人都是一擊不中,便直奔下一個目标,誰也不肯戀戰整個隊列如同水銀般,沿着弩箭射出來的缺口向裏滲透,滲透,終于,“咔嚓”一聲,将差比爾所統帥的第一梯隊撕開,硬生生撕成了互不統屬的兩段
“咚!咚咚!”當近在咫尺的威脅消失,查比爾終于又聽見了來自身後那巨大的戰鼓聲,如同一聲聲驚雷,不斷擊打着他的心髒他知道那是俱車鼻施在指責他,在訓斥他的失誤卻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向前,還是停下來将隊伍重新整合爲一體
“咚咚咚咚!”又是一陣憤怒的戰鼓,讓查比爾徹底清醒他蓦然回首,發現沖破自家軍陣的唐軍居然沒有跟左帥加壓西所部的騎兵發生接觸,而是迅速撥轉坐騎,沖着大相白沙爾所在位置沖去
以精銳騎兵攻擊沒有準備的步卒,還用上了可以于馬背上重新裝填的伏波弩查比爾即便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自家右翼步卒,即将遭受一場什麽樣的屠殺特别是大相白沙爾,根本不懂任何武藝,如果他不幸被唐人給射死了,此戰便徹底失去了意義
不敢再做任何猶豫,查比爾把未受傷的左臂一揮,撥轉馬頭,帶領着距離自己最近的幾十人向右翼折去“跟上右帥,跟上右帥”小伯克艾敏也發現了唐軍的卑劣企圖,大聲呼喊着,帶領自己的嫡系部屬,掉頭便往自家右翼轉很多騎兵根本弄不清主将到底要幹什麽,卻不得不撥轉戰馬,緊随其後一個個繞得暈頭轉向
站在高車上調度全軍的俱車鼻施,是對局勢看得最清楚的人雖然眼前的情景,令他根本無法相信足足一千五百名騎手,居然被唐軍用四百人,便攪了個亂七八糟第一攻擊序列徹底完蛋,整個作戰部屬,也随着第一攻擊序列的崩潰,而變成了一團麻清楚自家士氣狀況的俱車鼻施知道,此刻大相白沙爾所部右翼,甭說參與進攻,能保證不被敵軍沖垮都成了問題而他除了催促查比爾火速回援以外,居然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第二攻擊序列,由左帥加亞西所部的那一千五百名騎兵不能回援否則,整個戰場的主動權,就徹底交給了唐人一旦出現被區區千餘唐軍追着打的情況,正在作壁上觀的群雄,肯定會立刻落井下石
“去死,該死的人全去死!”也算身經百戰,分得出孰輕孰重俱車鼻施橫下一條心,不再管自家右翼,抓過一根号角吹響,催促第二騎兵梯隊,迅速向唐家本陣發起反擊
“嗚嗚,嗚嗚,嗚嗚------”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看誰能撐得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