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了,官兵殺人了!”沒等王洵開口,向導老嶽立刻滿地打滾“官兵打不過強盜,殺人洩憤了!”幾名飛龍禁衛都無法将其按穩
“如果你敢再亂叫喊,我就直接剁了你!”王洵從腰間抽出橫刀,毫不猶豫地壓在了老嶽的脖頸處“說,外邊那些強盜是哪來的?”
“冤枉,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校尉大人!”向導老嶽繼續高喊,死不認賬
王洵笑了笑,手腕微微用力,鋒利刀刃立刻割進了肉裏,“你說,如果我殺了你,然後賴在對面的那些家夥頭上,過後會不會有人替你主持公道呢?”
“小.......”喊冤的聲音噶然而止向導老嶽張開眼睛,目光裏充滿了恐懼他發現自己惹上了一個大麻煩,雖然對方年紀很輕但絕對不是個可随便糊弄之輩這點兒從他剛才果斷動手打暈自己以穩定軍心的舉動上就能看得出
“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麽耐性”王洵将手腕稍微向上擡高了些許,血珠立刻順着刀刃緩緩滑了下來,一滴滴滲進了沙土“但我很想看看,一個人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三個時辰?或者兩個時辰?如果我把你的血管割開,相信外邊那些家夥不可能馬上沖進來救你!”
聽着沙土吸收血液時發出嘶嘶聲,向導老嶽眼裏的恐懼欲深,“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來頭啊,校尉大人!您就放過小的小的家裏還有三個娃兒,全指望小的給人帶路養活呢!”
“不知道?”王洵突然變得心軟,慢慢收起橫刀,用手指抹去刀刃上的血迹
“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小的可以對天發誓!如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向導老嶽如蒙大赦,一手捂住脖頸上的傷口,一手高高指向天空
“可我聽說,沙漠裏輕易不會打雷!”一瞬間,王洵又把橫刀按到了老嶽脖子另外一側,“不知道不知道強盜是誰,爲什麽你白天剛剛講完鬼故事,夜裏就有強盜裝神弄鬼?不知道,爲什麽你放着玉門關外好走的伊吾道不走,偏偏帶着大夥往陽關外的沙漠裏繞?不知道,爲什麽敵人來襲之時,你喊叫的聲音比任何人都高?”
第一個和第三個疑問,向導老嶽根本無法解釋但第二個疑問,卻讓他找到了空檔“小的冤枉,冤枉!校尉大人走這條路,十幾天前是您自己選的不能怪到小的頭上!”
“是麽?”王洵手腕繼續用力,在老嶽的脖頸上割開第二道口子,“我初來乍到,所以隻會抄輿圖上說的近路走你吃的就是向導這碗飯,哪有專門給客人往難走的路上帶的道理?說,外面的人就要發起進攻了,在他們到達營壘之前,我希望能聽到一個合理解釋!否則,你就永遠沒機會說了!”
“啊.......”向導老嶽脖頸吃痛,拼命向後躲閃方子騰沖上前,伸手搬住他的腦袋,将喉嚨轉向刀刃,“别問他了反正甯他死也不說實話給他個痛快,然後咱們直接跟外邊的人說,他已經招供了詐也能把實情詐出一二來!”
這句話,比王洵剛才所有的話都見效,向導老嶽立刻把眼睛睜開,腦袋瓜子拼命亂搖晃,“饒,饒命!我,我勸說,别,别殺我!”
“敬酒不吃吃罰酒!”對付這種滾刀肉,方子騰遠比王洵有辦法“我數一二三,再不交代,我就割斷你的喉嚨一.......”
“我說,我說,是古力圖,是古力圖将軍讓我這麽幹的小的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向導老嶽一邊哭,一邊大聲嚷嚷
“古力圖?”對這個名字,王洵隐約有點印象,卻記不太清楚什麽時候與此人有過交往沒等他想起來,向導老嶽已經完全崩潰,“就是前幾天一直護送您的古校尉在涼州城中,他就吩咐小的,務必帶你們走樓蘭古道昨天分開之前,他又告訴我,今晚務必帶你們在這一帶休息,否則,就拿我全家老小試問!小的就是一平頭百姓,小的實在惹不起他啊!”
聞聽此言,不止王洵,其他幾個禁軍頭目全明白了哥舒翰派出的那隊兵馬根本不是前來保護大夥,而是要送大夥進鬼門關在河西境内殺人,即便過後沒人懷疑到他哥舒翰頭上,轄地内丢了這麽大一批軍械,此人也難逃治安不靖之罪而出了陽關後,便是安西軍的管轄範圍辎重隊消失在大漠中,責任隻能由封常清來背,與他哥舒翰半點兒關系都沒有
“小,小的不,不知道您跟古将軍有什麽過節但小,小的敢保證,走,走樓蘭古道,的确,的确比伊吾道距離近!小的,小的本來沒有,沒有惡意,隻是,隻是......”見衆人都愣在了當場,向導老嶽想了想,低聲替自己辯解
“我整死你這王八蛋!”沒等他把話說完,方子騰沖上去,拳打腳踢“沒有惡意,沒有惡意你先看看外邊那幫家夥馬脖子上挂的是什麽?老子都被你帶進陷阱裏來了,你還說沒有惡意!老子先殺了你算了,死也拉一個墊背的!”
向導老嶽不敢還嘴,雙手抱住腦袋,滿地打滾,“饒命,方爺饒命啊小的隻是個帶路的小的隻懂得給人帶路啊!”
大夥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在附近的民壯早就被驚動了紛紛扭過頭來,探頭探腦查看究竟目光之中,居然對挨打者不乏憐憫
“行了,小方,打他也沒用!”王洵不想引發民壯們的誤會,擺擺手,低聲喝止“放開他,我還有幾句話要問!”
上司有令,方子騰不能不從抓起向導老嶽的脖領子,将其再度丢回王洵面前“說,好好回答我家校尉的話,否則,老子将你大卸八塊!”
“我說,我說,校尉大人問什麽我就說什麽?”向導老嶽朝王洵爬了幾步,頂着一雙熊貓眼答應
王洵笑了笑,單手從地上扯起了他,“坐不用跪着!我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是,姓古的到底是什麽人,讓你這樣怕他?”
“他原本是哥舒翰的家奴後來做了河西軍的郎将”向導老嶽不敢與王洵平起平坐,蹲在地上,低聲回應“他們都是突厥人所以打斷骨頭連着筋我是漢人,平時就受突厥人欺負碰到突厥大官,更是不敢不聽他們的話!”
是朝廷刻意縱容的結果!王洵跟方子騰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暗自嘀咕太宗皇帝征服西域後,施行胡漢平等相待之策使得很多蠻夷部落,皆化胡爲漢,慢慢與中原唐人融爲一體而到了當今皇上這一輩兒,因爲其自己覺得胡人比漢人誠實,所以很多政策都大向胡人傾斜導緻西域的胡人自覺高漢人一頭,很多漢家子弟也以身上帶着胡人血脈爲榮久而久之,西域各地竟然是胡人越來越多,漢人越來越少慢慢竟重新變成了突厥、鐵勒以及回纥人的天下
這種朝廷大事,遠非王洵等小人物所能置喙,盡管一路行來,他們已經深深地看到了其中潛在的危險長長歎了口氣,他将聲音提高了幾分,繼續問道:“以前這條路上所謂的鬼怪傷人事件,跟姓古的家夥有沒有關系?你跟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勾結了?他除了這次試圖謀害我等之外,還幹過什麽?”
“小的冤枉!”向導老嶽本能地否認,看看旁邊随時準備撲過來的方子騰,又快速改口,“小的隻跟他做了兩次生意,這是第二次上回是一夥大食商人,仗着人多想抄近路被古力圖知道後,全殺掉沉到蒲昌海裏去了小的事後隻分到一卷蘇綢,其他什麽都沒撈到”
“天!”衆人皆倒吸一口冷氣早聽說哥舒翰在河西一手遮天,沒想到其下屬的膽子和胃口居然大到如此地步殺人越貨,坐地分贓這還和真正的沙盜有什麽分别隻是後者明火執仗,而古力圖等人身上穿了一襲官袍而已
“一個活口沒留!”盡管遠方的敵軍已經整理完了隊伍,王洵還是不緊不慢地追問
“沒有!古力圖将軍怕事情敗露,手下從不留活口”向導老嶽搖搖頭,畏懼地閉上眼睛
那麽大的一支商隊,光護衛就請了三百多人可一夜之間,就被殺了個幹幹淨淨同來帶路的夥伴吓瘋了,從此天天口吐白沫,見到人就磕頭求饒而他,卻連發瘋的資格都沒有一家老小都在别人手裏握着呢,不與古力圖将軍人合作,肯定會被丢入大漠中,連個囫囵屍體都找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