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個騎着馬的蒙面大漢劫殺一個歌妓,還要動用弩箭?哪家會做出這麽蠢的事情!不待他繼續猜明白其中因果,三個刺客已經策馬沖了過來,“小面首,躲遠點兒,這裏沒你的事情!”(注1)“你們才是面首!你們全家都是别人養的面首!”王洵登時心頭火起,從車廂門後探出半個腦袋大罵,“用伏波弩暗算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你們三個不是面首還能算什麽?”
罵聲未落,敵我雙方都吓了一跳“伏波弩,他們用的居然是騎兵專用的伏波弩!老天,幸虧他們射得不準”王洵心中大驚,舉起車門就向對方沖去,唯恐留給别人重新裝填弩箭的時間
“殺了他!”三名刺客心中也是大駭伏波弩乃大唐軍中專門給騎兵配備的弩箭,做工精良,射程直逼步弓嚴禁尋常百姓之家嚴禁持有,如果膽大者從軍中盜賣的話,被官府抓住,便會被扣上謀反的罪名!
對這幾個人來說,謀不謀反其實無所謂,牽連到背後的東家才是大罪過互相用目光一對,他們立刻分出了輕重緩急兩個人一左一右,向王洵包抄而至第三個人則繞下官道,兜着圈子向白荇芷的馬車追去
“想得美!”王洵大聲怒喝,跑動中猛然俯身後轉,胳膊掄個半個圓,将左手裏的車廂門當做暗器向追逐白荇芷的戰馬抛去緊跟着雙腿猛然發力,整個人由縱轉橫,一頭紮下了官道
四個多月的艱苦訓練,此時效果盡現那面車廂門被王洵當成了暗器,貼着地皮一路旋轉,直接切到追逐白荇芷那匹戰馬的後腿跟兒上可憐的畜生哪能受得了這麽大的沖擊,“唏溜溜”一聲慘叫,一個側翻,将背上的主人壓在了身底下
剩下的兩名刺客還沒弄明白自己的同伴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見王洵轉身橫向逃竄把坐騎一兜,緊跟着追了下來跑動中,王洵突然又開始轉向,依舊雙腿突然發力,由橫轉縱,又沿着與官道齊平的路線朝白馬堡跑了過去
“小子,哪裏逃!”兩名刺客緊追不舍,橫刀在朝陽下蕩起一片寒光兩條腿無論如何都跑不過四條腿,王洵無可奈何,隻好轉身迎戰“當”“當”憑着以前還算紮實的基本功和最近艱苦幾個月訓練出來的實戰技巧,他接連擋住了對方兩下攻擊手中橫刀卻吃不住這麽大的沖力,從中間斷裂,大半個刀身都飛到了半空中
手中隻剩下匕首長的半截殘刀,王洵才沒有那麽傻,站在原地讓人家白砍趁着對方撥轉坐騎的功夫,撒開雙腿,又沿官道向長安城逃竄
此時的官道上,已經零星有了行人但是事發突然,大夥誰也弄不清到底是誰在殺誰本着遇到災禍能躲就躲的原則,紛紛向路邊的田野裏逃竄整個官道刹那間就變得空空蕩蕩,令王洵想找個人堆兒往裏紮都不可能
“救命!”他大聲嚷嚷,希望有人能挺身而出,哪怕是丢塊石頭過來,幹擾一下刺客的視線也好誰料不喊還可,一喊,人們跑得更快,上樹的上樹,鑽雪地的鑽雪地,數息後,官道兩旁連個多餘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耳聽着身背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王洵一下子也發了狠把半截橫刀咬在嘴裏,瞅準路邊一棵合抱粗的老榆樹狂奔雙腿在樹根下猛然起跳,兩臂勾住橫着伸出來的樹枝奮力下拉,借着樹枝的反彈之力曲臂,收腹,翻身,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等刺客追到,整個人已經跨坐在了樹枝上
變化突然,兩名刺客根本來不及拉緊馬缰繩,隻好順着樹幹旁急沖而過看準其中一人,王洵飛身從樹上撲下,一手抱住對方後腰,另外一隻手翻過來用半截刀刃狠狠一勒“噗!”鮮血立刻噴了滿身滿臉倒黴的刺客半個脖頸都刀刃割斷了,腦袋和身體間隻剩下一層油皮,哼都沒哼,立刻從戰馬的鞍子上掉了下去
“别跑,看刀!”雙腿夾住馬鞍,王洵策動坐騎向最後一名發起了進攻不是因爲膽大,而是對方就在他身前不到半丈遠,如果給了此人撥轉馬頭的機會,自己拿着半截橫刀,還是隻有挨剁的份兒
最後一名刺客哪裏能猜到王洵心中的鬼主意,猛然回頭,看見一個血人舞着“匕首”跟自己跑了個馬頭銜馬尾,居然吓得發出了一聲慘叫,用力磕打馬蹬,落荒而逃
“哪裏逃,快快束手就擒!”王洵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弄假成真,磕打着坐騎緊追不舍堪堪又追出了四十餘步,就看到了先前被他用車門當暗器放倒的坐騎在官道旁悲嘶馬背上上騎手被坐騎壓住了一條腿,半張臉栽于堅硬的泥土中,即便一時還沒有死,下半輩子也得拄着拐杖過活了
見到另外一個同伴也遭了敵人毒手,逃命中的刺客更是魂飛膽裂将橫刀丢在路邊,高高地舉起雙手讨饒,“别殺我,别殺我,我隻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
“别跑,别跑我就不殺你!”王洵是又驚又喜,咧着嘴巴繼續咋呼這種膽子居然也好意思來做刺客?幾個月不見,長安城的混混們,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不跑,我不跑!”刺客高舉着雙手,求饒聲裏邊已經帶上了哭腔,“我不拉住缰繩,坐騎停不下來啊爺爺,您别追了,我求您了還不行麽?”
“真是個廢物!”王洵哭笑不得,破口大罵,“做面首都沒人要的家夥!”
罵過了,迅速用目光在馬鞍側掃視,果然如願找到了一把伏波将軍弩,一匣子整整齊齊的弩箭
丢下“匕首”,他把弩弓抓起來,雙手擺弄也難怪幾個刺客發完一矢之後想不起用第二支,在疾馳中,這種專門給騎兵用的短弩非常難以重新上弦也就是王洵這種膂力大,自小騎慣了馬的,空出兩隻手還能擺弄得開換了個膂力差或者騎術不精熟的,沒等把弩箭搭上,人早掉到馬肚子底下去了
數息間,王洵将弩箭重新搭穩雙臂平舉,瞄準自己前方的刺客“你回頭看看這是什麽?拉住缰繩,下馬否則,我就用弩箭射你了!”
聞聽此言,刺客的讨饒聲愈發凄厲,“饒命,饒命啊!”雙腿卻繼續磕打馬镫不止,死活也不肯停下來做俘虜
白荇芷的馬車跑不了多遠,王洵沒有更多時間在路上跟刺客折騰,手指一扣機關,把弩箭射了出去一丈不到的距離,即便沒訓練過的人也不會射飛側前方的刺客應聲落馬,在地上翻了一個滾,口吐鮮血,眼見就不得活了
第一次見到人死在自己面前王洵心裏猛地抽搐了一下,鼻孔裏血腥味道忽然加重,張嘴就把早晨吃的東西吐了出來一口未消化的食物噴出,他鼻涕眼淚同時流下卻不敢再做任何耽擱,用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撥轉坐騎,向被戰馬壓殘廢了那個刺客奔去
最後一個可問出事實的人,如果最後這個死了,自己的就等着蹲大牢王家的免死金牌未必管用,恐怕封四叔出面也不好擺平一邊自己吓唬着自己,王洵一邊跳下坐騎伸手去推那匹被車門砸傷後腿的戰馬
經過訓練的戰馬都略通人性,見王洵前來救助,努力地配合着挪動身軀一人一馬耗光了彼此身上最後的力氣,終于将壓在馬身下的刺客挪出好在此人胸口還有起伏,王洵見狀,心中大喜,伸手向對方面巾抓去
“别動!”就在此時,官道旁先前被驚散的路人當中,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王洵微微一愣,伸出的手立刻改變方向去抓刺客落下的橫刀怕引起誤會,那個大膽的路人又快速補充了一句,“他既然蒙着臉,肯定不想讓人認出身份你如果沒把握對付他,索性不如裝糊塗!”
“怎麽裝?”王洵的心思素來不慢,聽完了對方的話,立刻打消了揭破刺客身份的念頭自己最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即便躲着走,還不停地找上門來這些笨蛋刺客未必能奈何得了自己,但其背後的主人,卻一定不好惹
“他們三個西域胡人見色起意,光天化日之下劫殺一個大唐女子你身爲大唐男兒,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本分!”敢情,自打戰鬥剛剛開始,給王洵出主意的這家夥就把所有經過看在了眼裏,就是縮在路邊不肯上前幫忙,“既然已經把責任盡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能管的人去管什麽都沒問過,什麽都沒看過,就當此事與自己無關!”
注1:女人的男寵,武則天時代比較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