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用再逼着楊國忠出馬了京兆尹王鉷借助民宅蓄養死士的把柄都落在了他手裏,不信他不主動出擊隻是這樣一來,争鬥雙方就都被逼入了死角,原本隻是在外圍零敲碎打,如今卻變成了生死相搏
“那賈昌怎麽突然發了善心,肯主動透漏消息給你?!”而王洵所關注的,卻和張巡截然不同楊國忠和李林甫誰死誰活,誰來做下一任宰相,在他看來,跟自己都沒太的關系他好奇的是賈昌的舉止,怎麽看怎麽像故意把雷萬春往圈套裏引,“他那個人,可是有名的隻長心眼不長個子自打我記事兒時候起,就沒聽說過他肯白幫人忙!”
“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倒覺得他這人挺實誠!”雷萬春皺了皺眉,低聲回應他沒敢跟張、王兩人說起自己中了毒箭的情況,所以現在隻能強忍着肩膀處的痛癢而那支毒箭的藥性偏偏又很強,害得他眼前總是一陣陣發黑
“他若是仗義實誠,全天下就沒陰險之人了!”王洵搖了搖頭,對雷萬春的判斷非常不贊同“我倒是覺得,他已經發現了那個窩點是王鉷私蓄死士之處,自己又不願意出面将其揭開,以免卷入楊、林兩黨之争,所以才假借了雷大哥之手!”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張巡停住腳步,低聲附和,“但現在已經沒必要追究賈昌的動機王鉷的把柄已經牢牢被楊國忠攥在手裏了,私蓄死士,無論哪朝哪代都是個抄家滅族的罪名接下來,就要看楊國忠如何動作.......”
“你們兩個老說這些沒邊際的東西作甚?”傷口處不舒服,雷萬春的心情也跟着變得非常煩躁,“被人發現後,我趁亂給了姓薛的一镖,雖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至少也能讓他在床上躺半個月楊國忠愛怎麽對付李林甫讓他對付去,咱們現在需要的,卻是盡早把宇文子達弄出來,盡早離開這這非之地!”
從沒見他發這麽大的火氣,張巡和王洵兩個都楞住了雷萬春也迅速發現了自己的失态,咧了咧嘴,低聲道:“我的意思是說,人家怎麽鬥,咱們都管不了,也沒必要管還是先救宇文小子要緊咱們當初**來,不就是爲了救宇文小子出獄麽?”
“那倒是!”張巡歎了口氣,幽幽地回應,“隻是,此終非國家之福他們這樣鬥下去,消耗的卻是國家之......”咧了咧嘴,他不想繼續說下去了,王洵閱曆太淺,在京師裏長這麽大,平日見的都是大唐如何威震四夷,恐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在繁榮的表面下,已經隐藏了無數危機而雷萬春,他心裏,恐怕連誰來做皇帝都不是很在乎,跟他說起國家之事,簡直是對牛彈琴
“沒這麽嚴重!”正如張巡所料,王洵心裏果然沒有什麽危機意識,笑了笑,大聲反駁道:“李林甫弄權誤國,這話不也是你說的麽?”
“李林甫弄權誤國,但他畢竟還有宰相之才若是換了楊國忠,恐怕正應了賀老那句評價,既無宰相之才,又無宰相肚量!”張巡搖了搖頭,滿臉苦笑“算了,不提這些了老雷說得對,眼下咱們即便想管也管不了老雷,你臉上怎麽這麽多汗?”
後半句話,他幾乎是喊出來的王洵仔細一看,也發雷萬春臉色白得有些不對勁兒,趕緊上前一步,用手摸向對方額頭,“受風了?我這就去請郎中!”
“别!”雷萬春單手拉住他的衣袖,另外一隻手始終垂在身側,“被人發現後,我受了點兒小傷在虢國夫人府裏躲了半宿,才把追兵甩開你如果去請郎中......”
“傷得重不重!你怎麽不早說!”聞聽此言,張巡大急,沖上來便欲查雷萬春傷在了哪裏
“已經處理過了!”雷萬春再也裝不下去,身子一歪,軟軟地躺倒了床腳,“慈恩寺的念癡大師給用了藥,據說效果還不錯!”
“瘋和尚?”王洵顯然對念癡這個人很熟悉,先楞了一下,然後臉上的表情立刻輕松了起來,“虢國夫人居然能請動他?真是不容易那個老秃驢雖然又貪又色,一身醫術,在京師裏邊倒是找不出可以相提并論的人來”
聽到又貪又色四個字,雷萬春心裏猛然一陣抽搐自己這回欠楊玉瑤太多了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還得清?其實離開虢國夫人府沒多遠,他就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可人已經出來了,實在拉不下臉來再回頭隻要就這樣悶頭繼續往前走,不去想每一步的對錯
張巡爲人遠比王洵仔細,扶着雷萬春躺好,又出門吩咐小厮給他弄來一碗肉粥然後坐到床榻邊,一邊看着小厮喂雷萬春進餐,一邊笑着說道:“我聽說高僧在紅塵中修行,追求的是一個悟字一邊呵佛罵祖,一邊割肉飼鷹者大有人在不羁的隻是外表,心中多爲纖塵不染你不用擔心,虢國夫人既然能請得動他半夜出馬,自然彼此之間早就熟識了”(注1)“有什麽好擔心的!”雷萬春微微苦笑,“隻要她哥哥楊國忠一天不倒,估計也沒人動得了她我倒擔心的是咱們幾個無意間卷入這麽大一場漩渦中,千萬别再有什麽閃失!”
“沒事,我估計從今天起,誰也顧不上咱們這些小魚小蝦了子達那邊,待會兒我跟明允再去找一找他那個姓孫的表哥”
“你們兩個小心些!”雷萬春想了想,笑着叮囑“那姓孫的,恐怕眼裏隻有錢!”
“沒事!”張巡也笑,“他叫孔有方,我叫周郭,呵呵,我們兩個,幾千年來出入衙門,向來都是無往不利的,呵呵,呵呵!”(注2)注1:割肉飼鷹佛經上的一個傳聞在此指内心虔誠,不流于表面
注2:秦代之後,銅錢皆爲外圓内方所以孔有方,周郭,都是錢的代稱